申時中(約下午四點),在河水對面,一塊叫朱家溝的地方,曹變蛟率領玉田鎮大軍,還有遵化鎮的新軍營戰士,與劉宗敏等四萬馬賊展開大戰。
曹廟莊對岸地勢乾燥平坦,有利於騎兵的大股進攻,但因為左有響河,右有剛渡過的支流虯龍河,這片區域,騎兵也不能大規模迂迴,雙方基本只能硬對硬對戰。
在曹變蛟列陣行軍不久,流營陣地就響起蒼涼的號角聲,第一波次約一萬人的馬兵,在闖將袁宗第率領下出陣,他們先緩緩而行,慢慢加快速度,最後有如決堤般的洪水奔湧。
明軍仍然往前,直到雙方距離只有一里,才在一聲喇叭後,集體大呼一聲“威武”,停了下來。
曹變蛟下令準備作戰,各小陣點鼓中一個又一個擺列整齊,肅立平野,最後摔響鈸一聲鼓止,他們每陣相隔一百多步,各陣皆排為四面,以長槍兵火銃兵分守,軍官與旗鼓手居在中間,中軍位置,則是騎兵居之,保護中軍與輜重。
曹變蛟策馬立在一個略略突起的坡地上,手中千里鏡舉著,靜靜眺望,賊騎已經遍野而來,看樣子是闖兵,他們馬兵多戴氈帽,革、左五營則多裹紅巾。
他看著前方,雖然不如東虜,但賊騎衝鋒一樣氣勢不小,人過一萬,無邊無沿,超過萬人的步兵衝陣都聲威赫赫,更不說馬兵了,他們散得更開,造成威勢更大。
曹變蛟聽到身旁各人呼吸有些沉重,他其實心下也有些緊張。
畢竟這種凹凸陣沒有經過大規模實戰考驗,況且臨戰時,主動權很多是掌握在各小陣的把總,千總手中,到底能不能勝利,曹變蛟一樣心中沒底。
不過戰鬥開始。想這些已經沒有意義,馬兵的速度非常快,就算流賊的馬不如東奴,但衝到陣前。一樣不需要花費多長時間。
似乎就是轉眼間,黑壓壓的馬頭,就湧到陣前,然後湧入各個小陣之間,此起彼伏的銃聲大作。戰鬥瞬間開始……
潮水般的闖騎將明軍陣地淹沒,作為跟隨李自成多年的部將,袁宗第富有膽氣與勇氣不說,本身作戰也沉穩非常,深得李自成信任,歷史上就任大順軍右營制將軍,被封為“綿侯”,崇禎十四年攻打洛陽時,還擔任過主帥。
臨戰前,他也仔細琢磨過曹變蛟這種疏陣。他猜測曹變蛟的意圖,是要發揮己方火器的威力,同時改變大方陣過於笨重,密集隊形移動時的不便。
確實,這種疏陣靈活了許多,逼得己方不得不大戰一場,用來拖延他們的行軍腳步,不過袁宗第並不認為這種疏陣就沒有缺陷,火力分攤不說,還各自為戰。容易被各個擊破。
探馬很早就告知情況,明軍各小陣兵力不過一總,還長槍兵火銃兵居半,這樣一小陣算下來火銃兵只有一百。還分成四面,一面更只有二十五人了。
每面又分數層,就算只分為三層,一面一次能發射的鳥銃不過八杆,別的不說,集中數百人。甚至上千人,衝擊一小陣,沒有衝不開的道理。
當然,明軍那邊似乎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他們外圍的一些小陣,不單只是一總,基本由二總合為一陣,就算如此,他們每面也只有五十杆銃,再分數層,每面每次能發射的鳥銃不過十五、六杆。
袁宗第覺得,只需己方以優勢兵力啃了曹變蛟幾個小陣,蠶食後便可鯨吞,曹變蛟這種疏陣,也不是破不了。
只是隨後而來的,給了袁宗第一次難忘的記憶。
……
袁宗第率領的一萬馬軍,衝陣也分為數個梯次,這是騎兵的基本戰術,一波接一波,潮水般滔滔不絕,給步陣強大的壓力,他則領了一些精騎行在最後。
他的攻擊,也是面對義軍陣地這面,雙方都可稱為正面。
畢竟與大方陣一樣,曹變蛟這種疏陣也沒什麼前方後方,左翼右翼,只需敵騎進攻,任何一面都是正面,都是四四方方的大陣地,就算由許多小陣合成,本質是一樣的。
袁宗第的打算,是讓部下頂著火器的威力,對著各小陣直衝過去,將各陣一一衝破,直覺告訴他,若陷進曹變蛟的疏陣之間,情況不是很妙。
只是想法很好,事實卻由不得他,袁宗第驚訝地發現,他前方的馬兵,一衝,就直接衝進陣之間去了。
他這才驚醒地發現,什麼時候,明軍的小陣佈置有點變化了?
各面還是槍兵銃兵各為三、四層,前層銃兵不變,但原本在後方的槍兵中,卻有兩層跑到銃兵前面去,然後蹲在地上,將手中的長槍豎起,如刺蝟一般,嚇得衝陣闖營的馬匹不敢靠近。
畢竟他們的馬匹多不是烈馬,馬兒對明晃尖銳的東西本能畏懼,除了少量性烈戰馬,餘下馬匹不待騎士控制,就自己繞開,往各小陣之間的間隔衝進。
如此變故,造成潮水般的闖騎只得湧入各陣之間,然後被各小陣分割得支離破碎,威勢不在,接著,更是他們噩夢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