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神社坐落於皇居臨近的人造景觀之中,因其乃是祭祀主神及皇族先祖的地方,故而規模碩大且有駐軍防護。
這裡的駐軍名為月神衛,名義上是直屬於皇帝的最精銳武士,只有透過選拔武藝最為高強者方能加入。但實際上各大華族集團總會在選拔之中動動手腳——若是對手是地方小華族家的孩子,便向其丟擲權力中心集團的邀請,將其籠絡為自己人;而若是對方是無名無姓的鄉下鬥士,則通常可以直接用金錢賄賂令其打假賽甚至收為自家門客。
以至於意圖謀求有禁軍中的禁軍之稱的月神衛之榮光的大華族子弟們,通常真正需要競爭的自然也就只有其它的大華族子弟。
而這些被捧在手心裡呵護著長大的孩子們即便有優越的裝備和優秀的導師,卻絕大多數都缺乏實戰經驗和勇勐的精神。
本應吸納整個大月國上下自北往南所有最強精銳武士的部隊,作為整個新月洲武道家最高榮譽的象徵,早已淪為了大華族們的禁臠,其內部亦充斥著抱團對立。
絕大多數知曉此事的地方武士都在私底下鄙夷全國性質的比武賽事在新京最受矚目的決賽反而是最沒有含金量的——“一場二流劍士假惺惺地進行著的結局早已註定的表演”
但讓我們話歸原處。
風。
令原本應有蓮葉與錦鯉,如今覆蓋著滿滿一層灰盡的人造湖泊中央石橋兩側燃起的石質燈柱中的蠟燭火苗瘋狂搖擺。
忽明忽滅的火光照耀在月神衛們手中的十文字槍和片鐮槍拋光的刃部上——這是一種新月洲的戟,在具備了長矛的穿刺能力的同時還擁有啄刺切割的能力,與里加爾的同僚們類似,它也是用於反裝甲和騎兵部隊的。
作為巫女部隊總部的大月神社外圍駐紮的武士部隊不僅不受她們管轄還裝備了這樣的武器,其目的,自然也是防備這些擁有大月國當今最豐富實戰經驗的巫女和鬼神族們在新京這個心臟地帶發起叛亂。
這個四千年的帝國用盡了一切的力氣束縛住那些擁有武力的存在,它在最完美的時候是各方勢力之間互相存在制衡卻又互相輔左的,因而可以維持國家整體的穩定向前邁進。
但是是什麼時候開始走錯了呢?
是從本應由常備軍武士足輕部隊承擔的職責過多地被分配給了擁有高強戰力因而理所應當“能者多勞”的新京之劍開始?
是從武士們放棄了自己的職責只要自己能花天酒地就不必過問農民生死存亡的時候開始?
如今去糾結這一切盤根錯節的罪惡源泉已經毫無意義了。
漫長時光的無作為、推卸責任、痴迷於權力內鬥對於天下蒼生的視若無睹,早已把這個國家的穩定性消耗到了極致。
而在她還沒真正死去之時,那些最大的掌權者們卻已經在他們的豪宅府邸之中討價還價著如何瓜分屍首。
巫女的箭應是破邪的箭。
它們本不應該對著人射出。
但不知為何沒人覺得這樣做有什麼錯誤。
暗無天日的火山灰為箭失帶來了絕佳的掩護,多年訓練下來的大弓齊射配上源自德魯尹魔導師的風力助推,第一輪的箭雨直接落在了嚴陣以待但以為光靠自己光鮮亮麗的武勇形象便可以嚇退對方的月神衛之中。
月牙形狀的黃銅前立被大弓的重箭撕碎緊接著破甲錐形箭頭扎入了多瓣結構的華貴復古星兜之中,有別於北方藩王部隊的一體鐵兜,復古多瓣鉚接組合結構的頭盔脆弱的結合部縫隙扭曲變形引導著重箭刺入其中。薄弱的布質內襯進行了聊勝於無的抵抗,緊接著箭頭便劃開了武士光禿禿的頭頂面板對頭骨造成了重創。
劇烈的疼痛和冰涼刺骨的感受伴隨著衝擊力到來,這名被拋射重箭命中頭部的月神衛當場昏迷,而他更多的同伴們則是被命中了軀幹等部位並未直接喪失意識。
“汝等背叛了新京嗎!”
“不宣而戰,可有武家的矜持!”
咒罵與聲討換來的是無聲的又一波箭雨,在接連遭遇兩次齊射之後這些武士們的陣型出現了鬆動和慌亂。他們本就多是被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大華族家幼子,無權繼承家業甚至連輔左長兄都輪不到他們,因此畢生僅剩下追求榮耀而家長們卻又希望他們能‘在安全的地方追求榮耀’。
士氣算不上高昂,能迎兩波箭雨而不潰敗,只不過因為他們的盔甲都是上乘品質,即便是和弓重箭在魔法的加持下也難以造成致命傷害。
但這自然也並非一行人唯一的手段。
大弓收起,魔導師再度吟唱起不明其意卻甚覺優美的古老詠唱詞,為在場的所有友軍重新附上魔法視覺。
月神衛們只能仰仗著在狂風之中忽明忽暗的燭光勉強看清楚到來者是巫女打扮,但他們一行所有人卻都能清晰地看見一切。
由魔導師繆繆所施展的並非攻擊魔法,但卻足以改變戰鬥雙方的力量對比。
而在這以魔力作為光照媒介的特殊視野當中,遠方火山噴發地附近。
亮起了絕美的極光。
若他們能飛上天空,恐怕能看見這份極光是與地面上的仙女木相輔相成的。
巫女們退到了更後方,在那分明是第一次見面卻彷彿熟知她們一切的銀髮女士指引下,按照十分具體的角度再度拉開了大弓。
青田家一行率領著那些在戰鬥中選擇了追隨大巫女的月水武士們壓到了前方,這些在聽聞了來由之後願意為這片土地而戰的武士僅有百餘人之多,但卻個個都是對武道追求到極致的強者。
他們苦惱於比武的決賽被大華族把控的事實,一身武勇無處可用。而又欽佩於巫女們以女子之身卻絲毫不畏懼戰鬥的英勇,如今這種能與月神衛對決看看誰才是新月洲最強武士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