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是一介名不見經傳的南蠻莽夫?”
鄙夷,排斥,不可信。
比之拉曼帝國都要更加高傲更加目中無人的和人貴胄們,且不論資訊如何詳盡如何儘可能地客觀,在聽說大巫女和博士小姐二人這些論據來源是一個南蠻人的時候。
第一時間便會嗤之以鼻,判斷是不可信的。
他們寧可相信這兩位同樣身居高位知識水平過人的女子是“被那個可恥的南蠻人以某種手段蠱惑了”才會“說出大月將亡這等大逆不道的可笑言論”,也不願意哪怕派出一支由他們自己親手挑選的部隊前去現場探查求證。
這一次,是綾和大巫女優良的品德反而起到了阻撓作用。
若不提及賢者的存在,只說是她們自己獨力調查,可能反而這件事更能得到重視。但兩人都太過於誠實,覺得必須告知來讓亨利一行也獲得某種功名嘉獎。她們儘管身居高位卻終歸不是在政界混的,她們不知道有時候巧妙的言語就可以達成十倍努力也無法達成的目標。
於是在資訊源說出口的一瞬間,她們不約而同地迎來了上級的鄙夷。
之後嘗試修改方案再度提交,甚至是要求對方親自派出有監督的隊伍現場查證是否屬實,只是讓問題變得越來越嚴重。
因為她們終歸是沒有實權的。
學者與巫女,身份高貴,卻沒有實權。
給出的執行方案越詳細,越會戳中那些身居高位的華族們脆弱易損的自尊——你們也配教我們做事?
兩人的執著不僅沒有取得理想的結果,反而讓問題變得很有個人針對性。因為她們一定程度上挑戰了那些身居高位者的權威,對方為了彰顯權威甚至在之後只讓手下冷冰冰地接待——和人稱之為‘鹽應對’——而從不親自現身。
磕磕絆絆吃閉門羹。
大巫女見得比較多所以還相對能接受,而因為對和人社會的瞭解,賢者也對此早有預料。
只有博士小姐顯得很難接受。她會為了追求真理而獨自北上,正是認為世間真理乃是一切之重,而遇到這些人因為權力和偏見不論如何都拒絕接受真理之時,她感到沮喪和無法理解也是理所當然的。
綾的思考方式是純粹的,儘管她學識淵博卻正因如此才不懂得人情世故。
她所珍愛的知識與真理在許多掌權者看來不過是某種可被利用的工具,當這件工具不好用了或者對自己不利之時,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毀掉。
“你做了所有你能做的事了。”亨利品著老闆娘端來的粗茶,對著博士小姐這樣說著。
“和。”綾愣了一會,然後苦笑著說:“老師說了一樣的話呢。”
她說的老師指的是天閣大書院的導師,當初她獨自出逃追求真理時對方不甚支援,但這也是為了她的安全考慮。如今她回來時導師也毫不猶豫地接受了,並且在上報資訊時也鼎力協助。
但也正因為是大書院的導師,身為學者卻又與權力者們接觸甚多,才明白有時候即便掌握著正確的知識人們也依然會排斥和拒絕你。
綾還年青,她才華橫溢在這樣的年紀便成為了博士正是因為一門心思追求知識與真理的純粹。
但這種純粹也意味著與骯髒的政界接觸時,她會很是受傷。
有些人更適合在象牙塔裡一輩子做著自己的研究,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從與他人的溝通交流中獲得快樂,尤其當這個“他人”往往傾向於踐踏和鄙夷你所熱愛之物時。
若她生在里加爾,也許成為一位特別的冒險者會是更過上更加快樂的人生。
與同伴一起旅行,撰寫風土誌與生物的圖鑑,那種簡單純粹的日子才是更適合這位一心追求真理的小小的女士的。
但人不能自由選擇出身。
老闆娘無聲地接近了過來,用湯勺在博士小姐的麵碗裡放了一個雞蛋。
“薩,面都快冷了。”她臉上洋溢著與店內搖曳火光一般溫暖的笑容:“我是聽不懂你們說的大道理,你們大人物應該是有很多我沒法理解的苦惱呀咯。”
“但餓著肚子的話,心情就會變得糟糕的。”
“好好按時吃飯,沒什麼是過不去的。”老闆娘這樣說著,愣了好一會兒的博士小姐垂下頭小聲地道謝,然後用勺子舀起了雞蛋小口地吃了起來。
“....好吃。”
她這樣說著,眼淚一點點掉了下來。米拉再一次用力地用手肘懟了一下咖萊瓦,愣頭青因為被懟到腰間的軟肉“唔”地悶哼了一聲,但仍舊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我、我能幹嘛啊。”他小聲問道,而洛安少女則踩了一下他的腳。
“坐她旁邊就好。”她這樣說著,而不知所措的蘇奧米爾青年到這會兒才笨拙地坐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