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武力震懾了直實領主令對方識趣退卻後,一行人得以在不被打擾的情況下繼續遠行的準備工作。有意思卻又在意料之中的是,亨利作為一介異邦人做了和人社會里看來十分破天荒的事,卻意外地引來了本地村人的好感。
木匠和鐵匠們不光更加賣力工作,甚至還降低了收費。而醫療物資和生活物資方面的補給也得到了居民們的全力支援。
青田家一行感受到了幾乎在自家領地青知時都不曾有過的熱情,一時間竟有些受寵若驚。
嚴苛階級條件下的平民自己並不膽敢生出反抗貴族的心,可仇恨與摩擦不會消失。直實顯然並不是一個受人愛戴的領主,所以當有一個與居民們無關的外人出手,即便揍了領主也不會牽連到他們時,這些人不當面叫好已經算是十分穩重了。
但這樣的事情他們自己或許永遠都不會做,假如有村民裡年青氣盛的毛頭小夥想自己動手做相同的事的話,大抵他的七大姑八大姨們會一擁而上攔住。
因為法律,因為傳統,因為會遭受牽連。
這是千百年教育給和人平民套上的無形枷鎖。有的事確實是只有事不關己的局外人才能做到的。
由這點來看,那些發起以下克上運動的濟州漁夫們唯獨勇氣還算是值得讚賞的,只是正如一行人過來時所遇到的血案遺留表明的那樣——轟轟烈烈反對貴族壓迫的下克上運動,最終大半的死傷者會是那些保守派不願意加入他們的平民。
因為手無寸鐵的他們是更容易得手的目標。
暴民們終歸是烏合之眾,他們沒有像樣的訓練和裝備。一開始人多勢眾而且武士們也毫無防備還能打他們個措手不及,一旦後者反應過來有所防備,本就士氣極差的暴民們也只會烏泱泱亂叫著衝上去然後被輕易擊潰罷了。
所以理所當然地,這些人最終會演變成去襲擊其它平民。而其它平民們為了自保又得握持武力,這種行為又會進一步加劇武士們對他們的懷疑。
對立會加深,仇恨會擴大,混亂以前所未見的速度席捲著新月洲濟州以南、以東的土地。
唯有北方和西方因為處於藩地軍的控制之下而未曾有問題。
藩地軍的領導階層是否對此有認知,我們目前暫且不得而知。和新京幾乎是1比20的軍事實力差距讓他們除了奇襲以外還必須藉助許多外力。
觸碰人力所無法掌控的黑暗力量,煽動直轄州內部華族反叛。盡一切可能在龐大而遲鈍的新京大軍回過神來整理出一支無可匹敵的部隊之前奪取足夠多的領地,扳回力量的天平。
在與綾以及得知了投名狀存在的大巫女對照了現有的名號以及對應領地之後,一行人察覺那些背叛的華族大多都是位於關鍵要道的——正如濟州所在。
水俁登陸,掌控濟州,這樣已知的事實結合投名狀上貴族掌控的領地所在,藩地軍的戰略也變得十分明晰。
那些簽了投名狀的人恐怕不明白他們只是爭取時間用的棄子。
他們的作用是阻撓新京整編軍隊,而非直接進行殺傷。因為新京的實力實在是太強大了,即便淪陷了一兩個州,剩下的兵力也仍足以在一次決戰之中就把藩地軍全滅。
所以他們要利用這些人來爭取時間,分散新京的注意力,同時繼續快速出擊打下關鍵領土。
藩地軍恐怕為此做了很長很長時間的準備,但因為天高皇帝遠,新京對此幾乎沒有任何察覺。
或許他們對巫女部隊不那麼限制的話,這支具備極強實力的小規模精銳可以深入北方進行探索。假如他們對自己手中的刀更信賴一點的話,許多事或許都會有不同結果。
但事已至此。
巫女部隊近乎全滅,只剩下這點殘兵敗將,資訊網路還很明顯洩露了,她們不能透過過去的資訊網去聯絡新京。
但即便如此,即便做了這麼多的事情,藩地的勝率依然不算高。
攔在濟州面前的兩個州已然加強了戒備,他們的保守舉措並非一味懦弱,考慮到訓練程度的差距固守地形環境更為熟悉的自家領土或許才是正確抉擇。
學過軍事的人大多都知道攻城戰裡進攻方往往需要具備防守方三倍以上的兵力才能獲勝,而這或許也正是藩地軍要藉助外力的緣由。
只是這份外力。
從來都不是凡人能夠掌控的。
裡界有自己的意志。
那是萬古群星凝結的思念,無數時代的生命體的決心、勇氣、仇恨、憎惡、熱愛、悲傷、痛苦、愉悅所凝結成的。
不可名狀,不可掌握,不可理解,不可接觸之物。
即便是高等精靈都只能承受住這種純黑凝結體短暫時間,而更加脆弱的人類只會被輕易地汙染,奪舍,轉化。
這些年輕而稚嫩的新月洲貴族們就像在倉庫裡玩火的小孩,痴迷於火焰的熱量與光明而不知道它可以輕易將自己與周圍的一切化為灰燼。
但這還只是他們玩火自焚行為的其中之一。
民眾的力量就像水。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