烹煮食品的任務依然是由青田家的足輕伙伕們擔當,休息了這麼久加上藥物調理終於能吃得下大魚大肉的阿勇和其它三名武士在今天大量消耗之後胃口大開。不過把食品拿給武士一行和浪人一行以後,儘管已經接近傍晚,這些獵戶們卻沒有留下來一起吃的意思,抱著拿到的衣物和被射殺的鱷魚立刻就要離開。
看他們行色匆匆的模樣,顯然是擔心武士老爺們反悔又要將流寇的贓物給要回去。
吃了人屍的鱷魚他們都打算帶回去開葷,這件事情讓米拉感到有些震驚,但同時回想起自己在遇到老師之前的生活她卻也並非不能理解。
“內臟清洗乾淨就好!蛟肉嚐起來可鮮美了!”被問及的時候有一名獵戶這樣回答,而他話音剛落便被旁邊的另一人瞪了一眼——那意思顯然是‘跟武士老爺們這麼說,不怕他們忽然想嚐嚐嗎’。
也意識到這點的獵戶有些尷尬地匆忙轉身道別登上了船,之後這些人便用力地划著槳消失在了蘆葦叢的另一邊。
“估計他們回去都得凌晨了。”老喬感嘆了一句。
“何必這樣呢,我們就這麼不值得信任嗎。”而三名武士的其中一人如是說著,旁邊的阿勇也有些忿忿不平:“這些刁民,不知感恩。”
“不平等的物件是建立不起來真正的信賴關係的,因為一旦你們反悔他們沒有任何反制措施。”亨利用平靜的語調這樣講著,阿勇看了他一眼,但終歸也沒說什麼。
吃完東西以後足輕們把之前掏出來剩下的魚內臟拿到了一旁,用流寇營地裡一個在戰鬥中被打得變形了的鐵鍋裝了起來。
“這是?”好奇的洛安少女靠近了過去,而足輕們將腥臭的內臟一股腦地倒了進去。
“這是要做燈油呢,小姐。”因為是青田家貴客的緣故,足輕們一直都是這樣稱呼她的,少有地讓洛安少女也體會了一把貴族。
“一分一寸的東西,都要物盡其用。”
“魚的內臟過於腥苦無法入口,但卻可以用來熬出魚油,配上燈芯便可以用了。”因為味道過於濃郁,兩名足輕在處理完了以後走到了旁邊下風處架起另一個火堆開始長時間的熬煮。他們還用被撕碎的布料做了簡單的濾網,在第一回熬煮出內臟以後濾一遍還要再煮一次提高純度,最後才能裝罐等待沉澱。
足輕們居住一直都是和里加爾一行以及武士們分開的,所以他們夜間偶爾會使用的照明器物是什麼洛安少女其實也並不知曉。
這次是頭一次見他們這樣自制燈油。
顯然,新月洲的武士老爺們除了保障基本生存以外,並不會給麾下的足輕們提供更多的好處。領著低廉的薪水卻要做許許多多的事情,若是有像這樣的需求,也只能自己發揮聰明才智了。
但這並不是她,或者甚至亨利可以介入的事情。他們終歸只是客人。
胡思亂想著,正在思考今夜要怎麼度過,前方同樣燈火通明的浪人營地那邊約書亞走了過來。
他是來傳訊的,龍之介希望亨利一行都過去。
“審問有結果了。”紅髮的劍士這樣說著。
嚴刑拷打持續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那個有眼力辨別出龍之介在做防禦工事的年青流寇是個出乎意料的硬骨頭。但在拷問結果出來之後這點卻也變得理所當然——他是一位忍者。
位於章州沼澤更深處的部隊,確鑿無疑是三郎和他當初在沼澤村的隨從。
由亨利一行過去打過照面的清石所率領的忍者部隊,正是三郎的心腹精英。而這個年青忍者便是駐紮在這個流寇營地中負責通風報信的存在——如亨利所料,這確實是一支充當警戒性質的分隊,被佈置在更靠近村落的地方。而三郎所防備的人。
便正是他深知至今仍舊存活,並且還在追獵自己的龍之介。
他出於不知名的原因回到了章州,並且知道龍之介仍在這裡活動,所以把一部分跟隨自己的流寇發配到了這邊。本質上這些人全是棄子。他給了他們一定的財物和充沛的補給,只是讓這些人在萬一的時候心甘情願地赴死,為隱藏在其中的忍者爭取逃離並通知大部隊的時間。
賢者的計謀確實奏效了,水陸兩邊包抄阻止了他們的逃離。若是隻從一邊進攻的話,那麼忍者逃跑報信要麼三郎率領的大部隊就會攻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要麼他便已逃之夭夭。
確認了這一訊息的龍之介神色有些複雜地一口又一口抽著煙半天沒有說話。
這麼多年了,他終於迎來了這一天。
而他之所以邀請亨利一行前來商討,便是想借用賢者的思路,推測三郎若是得知訊息會逃走還是進攻。
“他到底來這裡找什麼?”亨利直接切入了重點——明知章州這種故土有危險卻仍舊還要逃回來,這其中必然有什麼深刻的理由才對。
能明白這個緣由的話,就能根據對方的目的制定作戰計劃。
“不明不白,十分遺憾地,那名忍者抓住機會咬開藏匿於嘴中的毒藥自盡了。”龍之介面無表情地吞雲吐霧:“所以只聽他說了些什麼神奇秘寶,若是能得到的話,化龍昇天與皓月同輝也不是難事這樣,像猜謎語的話。”
“章州真有這樣的秘寶的話,還至於像這副模樣嗎。”他叩了叩桌角讓菸灰落在地上。
“他的理智大抵早已被癲狂所替代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