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尚休整過一段時日過後,物資補充完畢且又經歷了一些事情,縮減了人數的隊伍帶著滿滿的輜重與其中成員各自收穫的經驗與感慨,重新踏上了南下的路途。
隨著步伐與時間的共同前行,預兆夏季到來的炎熱感也開始繚繞於眾人周圍。
5月伊始是月之國“立夏”的節氣,與這個國家其它無數大大小小傳承數千年的相關傳統一樣,只需稍加留意,從跑來跑去的商販與作慶祝準備的居民身上便可注意到節日的到來。
他們以自己悠久的傳統為榮,且希望所有往來旅人都能注意到規模之輝煌。
村與村鎮與鎮之間往往會在暗地裡角力,倘若去年被鄰村在如摔跤之類的慶賀助興活動上壓了一頭,那麼今年必然就需要請一位重量級的角色,試圖找回場子。
只是這一切始終還是與一行人關係不那麼大就是了。
儘管步入泰州之後可以說正式進入了新京的領地範圍,但即便如此他們仍舊算不上是徹底安全。在安尚停留了較長時間除了彌次郎養傷以及補給物資之外,鳴海等人還花了一些時間試圖去打聽情報——具體想知道的便是接下來的路上可能有哪些貴族會與他們為敵。
只是在我們的賢者先生的勸解下,情報的打探工作也做得極其保守。
任何國家能混到高層的人物都不會是真正的庸才,儘管貴族是以血統劃分而非能力,也永遠不要忘記他們所坐擁的龐大家產與勢力。
四千餘年文明的月之國所存在的貴族勢力就像阿布塞拉更往南去的諾恩施坦因沙漠中存在的灌木,其表面上展露出來的枝葉遠不如深入地底尋找水源的根莖規模龐大。
以青田家不過一介藩地最下層華族的身份,想要在新京勢力範圍的泰州這種地方打聽級別遠比他們更高的貴族的訊息,一旦走漏風聲了只會引起對方的警覺。
錢在很多時候很好用,但財不露白,而且情報販子大多更講究人情而不是金錢。
他們謀生的來源是關係網,從層層疊疊的關係網所傳遞的訊息當中挑明利害關係,把能說的東西說出來,不能說的就一問三不知,這才是能夠保命的要訣。
綾所發現的那份名單上重量級的角色不止一位,這些人牽扯到的勢力但凡是個合格的情報販子都會予以忌憚。
除非鳴海能夠給出讓情報販子甩下這份工作從此浪跡天涯吃喝不愁的鉅款,否則要讓他們得罪那些身居高位關係網密佈的大人物,基本是不可能的。
但話又說回來了,初來乍到的陌生人忽然拿出一筆鉅款,對方也不一定就會立刻見錢眼開。畢竟,如果他殺了你,那他照樣可以拿到錢,而且還不用得罪大人物。
永遠不要小看身居高位者的觸角,認為自己潛藏在暗處。
也絕對不要小看一行人如今帶著的這份名單所擁有的可怕威力。
北方藩王們是很清楚丟了什麼東西的,這份名單博士小姐或者其它對政治了解不深的人或許還不清楚其重要性,但我們的賢者先生——以及或許阿方索傳教士等人——卻是無比明確的。
——這是份投名狀。
意欲加入北方藩王陣營反對新京的貴族在上面簽字畫押,而北方的藩王們保留了這份文書,留存作為要挾。
反抗皇族最好的下場是被貶為藩王,但那也要基於一個非常罕見的條件——
你也是皇族。
對於大部分的華族與士族而言,反抗皇族意味著滿門抄斬。
所以當那些南方的華族們在這上面簽了名字以後,北方的藩王們就有了一份保障,只要自己落敗或是遇到什麼麻煩這份投名狀有走漏的風險,南方的華族們肯定會竭盡全力協助解決。
任何缺乏有效反制措施的同盟,不論簽下誓約時如何豪氣沖天終歸都是脆弱的。新京的實力過於龐大,保不準哪天就有人承受不住壓力的打算棄暗投明。因此必須有這一招保險措施,只有害怕背叛的後果,只有當背叛的時候會獲得的懲罰大於收益,這些人才會竭盡全力忠心耿耿。
藩王們不傻。
但是命運就是如此諷刺。本應藏於北方藩地腹地無人問津的小村附近神社之中,隱於新京觸角範圍之外被安全儲存的這份名單。最終卻被一個一心想研究怪物的年輕博士和幾個千里迢迢趕來原本不是為了執行這項任務的異鄉人給得到了。
不必有任何懷疑,這是一份勢必會引發新月洲大地上腥風血雨的名單。
不論是在運送的過程中,還是當它被新京的人接收、開啟並且確認之後。
作為第一發現者的綾恐怕是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份投名狀會帶來的結果,就好像鳴海他們只是武士一樣,綾也只是一位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