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要目的是與咖萊瓦等人合流,若只考慮到這點,先去餐館吃一頓飯聽起來像是分不清主次有些沒心沒肺的行為。但有的事情確實是急不來的。
他們現在已經基本脫離了危險區,哪怕距離也就是三天到四天左右的徒步路程,騎馬甚至更短,這裡卻確鑿無疑與沼澤村那場屠殺毫無關聯。
對於里加爾人出身的洛安少女乃至於我們的賢者先生而言,這是有些荒唐卻又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理解的體驗。
在正式步入青知鎮,甚至從山上下來去到那個無名小村以後,沼澤村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都似乎就都煙消雲散了。
雖然不論是亨利、米拉還是櫻都深刻地明白那一切是確實發生過的,但不論是小山村還是這裡都無人在乎,也沒有人會擔憂於自己會成為下一個。
以里加爾人的眼光來看,這實在是有些危機感缺乏過頭了。但代入到月之國的歷史之中來思考,這些在迥異的文化背景下長大的和族人,身為擁有龐大國力和強大中央政權的月之國這個國家的人民,會認為“一切都沒什麼大不了的”其實也有自己的原因。
里加爾大陸相對而言更為混亂,因此大部分平民人人自危對社會結構還有其他人缺乏信賴感。基於這點,絕大多數里加爾人對危機的感觸十分敏銳。哪怕是普通的里加爾農民也會在聽聞附近有哪座城池被燒掉之後,就擔憂地逃到城堡或是別國,刀口舔血的傭兵行業就更是如此。
雖然也有人選擇留在自己家鄉,但那是一種察覺到了危機卻迫於生活所困無力逃亡的心死與無可奈何。與月之國的人雖然從結果來看是一致的,出發點卻截然不同。以青知鎮和小山村的人為例,月之國的這些平民哪怕得知了幾天路程以外的沼澤村覆滅的訊息,卻也認為或者說情願認為是沼澤村的人咎由自取。
他們習慣成自然地開始維護自己國家的制度,傾向於將這件事情歸類為“單一偶發”事件,並且堅決地認為只要自己安分守己,這件事情就不會在自己身上發生。
遮蓋事實這種事情哪個國家都會有存在,在里加爾大陸尤以帕德羅西之類的大帝國為盛——可那基本都是社會上層人士對於底下平民們為了維護自身利益進行的糊弄:貴族和大商人、教會高層人士為了避免損害自己利益因而有蓄謀地遮掩部分事實,民眾們儘管難以言說,但內心都是對這種行為憤怒無比的。
這與和人平民的想法有著極大區分。
這裡的人們不必等到官方辭令出來,就會自己統一口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視集體高於個體;視自身所代表的階級高於自身;視大的國“家”這個概念大於小的“家”庭。
一切都安穩,一切都和平;哪怕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那也不過是偶發的事件;倘若是武士殺了平民,那麼一定是那平民自己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滔天罪過。我們不應當聲討武士,而應該就平民的所作所為而反思,確保自己也莫要觸怒武士。
在沼澤村時衝上來阻攔二人救人反抗武士行為的平民;青知與山下小村的人對於沼澤村死者嗤之以鼻的表現;以及一個不過幾日路程之外原本繁榮無比的村子一夜之間覆滅,幾千人死無葬身之地他們卻不當一回事的事實。
儘管初來乍到並且交流的和人還不算眾多,他們與里加爾人不光是語言、穿著還有面容不同,就連思想也有著極大差異這件事情,卻已可以為二人知曉。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讓出身於亞文內拉這種國家的洛安少女有些不自在。但考慮到叛亂武士們極有可能不會放棄截殺他們一行人,這種深埋在和人文化當中統一口徑的避而不談,反而是一件好事。
最少基於這一點,明面上的大規模部隊追擊,在青知鎮這種人口達到數萬的大型城鎮當中,想必是不會有的。雖然本地的守備部隊是否加入叛亂者一方,因為名單是由綾攜帶的緣故亨利和米拉也並不知情。但那位加賀家大公子鬧的事情太大,為了避免新京進一步起疑心,哪怕他們仍舊打算繼續追蹤,也肯定會改成暗中下手了。
數千人的直接追擊部隊全滅,加上沼澤村混亂的死屍那一大堆殘局需要人手去處理。待到那些人緩過氣來重新派出部隊追擊,怎麼著也會需要多一些時間。而不能明著來幹只能派出小規模的部隊進行隱秘行動,光是這點就已經把威脅性大大降低。
領先的時間優勢為他們爭取了南下的空當,而越往南越靠近本州靠近新京所統治的勢力範圍,他們的處境也會相對變好一些。
叛軍是肯定沒有實力和新京直接單挑的,否則他們也不需要這樣夾著尾巴做人。
所以綜合來說,雖說要做的事情有不少,但目前他們還真就該花些時間,放緩腳步從長計議。
與咖萊瓦等人合流,幫助璐璐和特木倫等夷族人找到可以安置的地方。還有最初的護送阿方索等人去與在本地的修道士們合流這個任務。除此之外還有其它雜七雜八的各種問題,以及那份叛亂名單該如何處理,這些東西全都擠在一塊兒,要想搞明白全部解決,只能一步一步來,急不得,急了就會出亂子。
除了這一點以外,有關之前裂隙與那個詭異的世界賢者當時脫口而出判斷是與叛軍有關,卻也在之後並未作更多解釋。
米拉明白自己老師這個做法的緣由,有的時候知道得太多並不是好事,尤其是你對眼下所發生的事情無法做到任何改變時,知道的越多隻是徒增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