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在呼呼作響。
皎潔的月光為地面鋪上一層銀霜。
這是拉曼人稱作西芬克魔力之月的里加爾最大月亮,也是月之國的人相信本國皇族祖先大月神原先所住的月宮形象。
持續了10分鐘不到的時間,呈現出光芒碎片形象的“門”在稍早一些時候“噌——”地一聲消失在了他們的身後。
一併跟過來的另一名武士為了給他爭取時間,被刺中了要害倒在了不遠處的地方,現在已經失去了生息。
已經變成了孤身一人了。腳下踩著的土地之中有些積水,透過足底的草鞋浸溼了布質的長足袋,開始使得腳尖因為寒冷而麻木。他保持著長刀指著那邊的三人,挪開了一段距離避開了會影響自己雙腳知覺的地面。
兩千多人的軍隊被自己帶出來,然後就這樣丟在了異界之中;在那之前還將一個北地人盡皆知的村子付之一炬,可卻沒能徹底滅口。
順著永川河支流四通八達的水路逃亡到各地的倖存者,必然會將訊息如野火燎原一般傳遞開來。在計劃緊要關頭需要夾著尾巴做人的現在犯下這樣的過錯,只怕是本家也再無力保住自己了。他已經沒有容身之所了。哪怕回去也必然會被逼得一個切腹謝罪的下場,搞不好可能還要連累父母親人。
最佳的結局,就是在此地戰死。
不知為何,當這個結論在內心當中做出來的時候,武感覺自己的內心得到了寬慰。
他忽地想起大約四五年前去新京遊玩時,在南蠻書店看到的一本翻譯自臘墨人的書籍。
月之國的高層雖然對外的態度相當保守,但是不代表底下的人就對於異邦人不感興趣。許多民間的人都很想知道海外是如何評價本國,所以這類臘墨人對於和人的描述,在文人學士當中相當具有市場。
哪怕時光流逝,他仍對其中的一段描寫印象深刻:“和人的武士雖自命不凡,但其實格局小得可憐。過於刻板遵循的個人信條,使得他們沒有看到大局的能力。他們更加適合作為一名獨立的劍客,而不是掌握大權的將領。”
當年的武對此嗤之以鼻,而無數多的和族文人學士們,也自然是對於“野蠻又沒有靈魂的南蠻異邦”的這種評價,反應激烈。
可現在看來,這又是何等的貼切啊。他之所以會一面嗤之以鼻一面卻至今仍舊記得,而其他人也之所以會反應激烈開始強硬地反擊,又莫不是因為這外人的評價準確無誤地命中了要害?
捨去了一切的負擔、不必擔心身後事,不必再擔心影響,不必思考如何調兵遣將。
只是作為一名武士,遵循著四千年以來的武士的信條,有恩必報,有仇必報,哪怕豁出性命,也必須將個人的復仇貫徹到底。
他眼裡只剩下對面的仇人,這個甚至見面還不超過15分鐘,連一句話的交談都未曾有過的仇人,在他心裡卻像是糾葛了一世的宿敵。
“哈——”撥出的白氣,在片刻之間就消散於寒風之中。
傍晚時分密佈的烏雲到了現在已經消散殆盡,從地上的積水來看顯然是下過一場暴雨。明月照耀得地面上沒有火把也一片通明,遠處的長灘上野草都被風壓得低低的,兩名女性躲到了稍遠一些的地方,此時此刻生著些許雜草的土坡上就只有他們二人。
弟弟的最後也是這樣的嗎?
他在內心當中不由自主地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月之國是一個長久和平的國家,武士們誠然有著數千年傳承的劍技,卻極少有時候能真正派上用場。
“一次也好,真想與誰命命互博,以證我劍技啊。”
類似的話語,是無數和人武者的心聲。
“呼——”一陣風吹過,亨利半長的黑髮和武長長藍色頭髮皆是輕輕擺動。
兩人都沒有戴頭盔,雖然暴露了弱點,但也因此可以有暢通無阻的視野與呼吸。
一味想要依賴甲冑的防禦是愚蠢的,武在剛剛用小刀割斷了兩側碩大護肩的固定繩,捨棄了它們。這種鐵板護肩在騎馬時抵擋對手射來的弓矢還好,到了近戰並且面對的還是高手,它就與累贅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