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在這種情況之下,海米爾寧和懷抱有同樣理念的人才能迅速集結起來,暢通無阻地。
展開了一場大屠殺。
“我們在做的事情,想必很難被稱作正義吧。”他如是說著。
握持沾滿鮮血的大劍克萊默爾的每一隻手,都在微微顫抖。
並不只是因為疲憊,還是內心動搖的體現。
很難想象,這些在最惡劣的環境當中都堅定地奮戰的大劍騎士們會動搖。
但這確實和他們曾經做過的事情有極大不同。
正如字面上所示,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大屠殺。理想宗的信徒們不會反抗,他們不是窮兇極惡的邪教徒或者驅使的怪物,甚至在被殺死的時候都還在向著他們微笑。
儘管身體在被劍劈開以後你可以清晰地意識到他們已經不是人類,畢竟正常的人類不會在一瞬之間就切口癒合並且試圖把自己被切開的部分粘合回去。但是除此之外他們血管裡流著的是人類的鮮血,一言一行也全都像極了人。
宛如潔白無瑕的人偶,沒有痛苦,不會悲傷,永遠平靜永遠微笑。
“團長.......我們在做的事情,是正確的嗎?”曾經的銀衛騎士團成員如今成為了教會執行部隊的一名前·帕德羅西騎士對著海米爾寧發問,他們仍舊沒有改掉以前習慣性的稱呼方式。只是喚出這個名號的時候語氣都在發顫。
銀衛不是無敵的,他們不是完美無缺的人。在過去與邪教徒戰鬥的時候騎士們也曾有過迷茫,遲疑於自己信奉的神明是否是真實;而當作為故鄉的帝國與教會決裂發起戰爭的時候,也有許多人糾結於帕德羅西人與教會騎士這兩個身份之間,難以作出選擇。
但這些都比不上眼下。
與邪教徒的戰鬥是捍衛無辜的平民。帝國掀起的針對教會的戰爭,是貪婪的皇帝想要獲得利益的結果,他們那時也仍舊是在捍衛平民。
短暫的迷茫和遲疑最終都能堅定下來,以不變的目標克服一切。
可如今他們在做的卻是屠殺平民。
儘管已經解釋通透了這些人都是被惡魔所轉化,儘管已經說明了若不小心謹慎讓這些災害擴散開來的話只會有更多人變成這副奇怪的模樣。
但當你以大劍揮向的物件,是一個和你女兒和你兒子差不多大的,正對著你微笑的孩子時。
不動搖就不是人類了。
“我無法再繼續下去了。”戰場上再困難的局面也不會退縮的大劍騎士們有許多都在這種單方面的屠殺之中崩潰,每個人的手上都有超過一百條人命。他們始終是揹負著信仰的戰士而不是無惡不作的殺人犯,這種事情讓他們感覺自己失去了靈魂無法再繼續揮劍。
毫無遲疑的人僅有極為少數,而這其中最為堅定一往無前的,自然是海米爾寧。
“真不知道誰才是怪物。”手底下的騎士當中開始有人這樣說著,離開了他們的佇列。
隊伍開始分崩離析,最終剩下的僅有少數心理素質極強的人。背後的一切風言風語他們都拋得遠遠的,只是一路以壓倒性的武力將理想宗的觸角全部砍伐乾淨,把他們逼回到了南方地區之中。
大劍過境,身後一地死屍。
“.......”站在將要踏入南方的最後邊緣,海米爾寧垂下手中仍舊滴血的克萊默爾。
“別遲疑、別思考、別陷入迴圈之中。”德魯伊的強力部隊從另一個方向出發,在分開之前率領著他們的艾莉卡對著海米爾寧如是說著。
她的話語他起初無法完全理解,但現在可以了。
可悲地,可以了。
他情願不瞭解這些。
與麾下的那些騎士們一樣,海米爾寧的內心其實也產生了動搖。
他也想轉身逃離,想忘掉這一切,想在某個地方躲起來假裝對於這一切視而不見渾渾噩噩地活著。
直面慘痛事實所需要揹負的壓力實在是太過於。
太過於沉重了。
孩童們常以為惡魔就是以輕聲細語用謊言挑撥人類,可憎可惡的恐怖存在。它們長著猙獰扭曲的面孔,將要以其尖牙利爪把你撕碎吞噬。
但這只是人類大眾貧瘠想象力所能描繪出來的通俗淺顯的廉價恐怖。
不,惡魔玩弄人心的手法遠在此之上。
恐怖的面孔和虛偽的謊言騎士們可以用堅定的信仰來克服;尖牙利爪強大又殘忍戰鬥力高超也可以以堅固盔甲和手中的利劍與不屈意志去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