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萬物若要長久地維持下去,必然會有某種程度的秩序和規律存在。
捕獵者與獵物之間的數量平衡關係,食物鏈的高低位關係都在此行列之中。位於食物鏈頂端的生物個體往往不會過多,因為如果它們數量太過龐大的話,就會使得整個生態系統崩潰。
大地之上冥冥之中,像是有些什麼東西在維持著這一切的平衡,令所有的東西能夠圓滿又持久的存在下去。
換算至人類社會,秩序這種東西一樣是人們如本能一般渴求的物品。
不分語言、文化和地區,人們嚮往的故事往往都離不開抗爭與戰鬥。許多民族流傳得最廣最受歡迎的史詩故事若仔細探尋的話其實都大同小異,離不開復仇或者規模更大的亡國王子復國的主旋律。
人們嚮往滿腔熱血的英雄人物單槍匹馬走天下,快意恩仇的故事。
但除一如既往非主流的北部地區以外,卻少有故事提及這些英雄在反抗了殘暴的王權自己登上王位以後,又成為了怎樣的人物。
單憑一柄劍,是殺不出美滿盛世的。
拔劍殺人,舉兵反抗,頂多只能算是開始。而能夠以秩序把這些戰爭所創造的創傷和混亂撫平,創造和平讓人民安居樂業的人,才是一個國家真正渴望的賢王。
浴血奮戰的英雄,開國元勳不一定能夠成為賢王。
擁有如此資質之人,縱觀整個里加爾世界,數千年來也沒有幾位。
在絕大多數的國家,同樣以秩序作為武器,我們可以毫不客氣地說。
他們都。
搞砸了。
硬底牛皮靴的腳跟踩在青崗石地板上發出清脆的“多多”聲,僕人們低垂著頭站在走廊兩側不敢抬眼去看。無需目視,從這一行人急促的腳步他們就可以感覺出來上位者隱隱的怒火。
秩序和混亂的關係不是絕對的對立。
作為國家維持秩序的代表,森嚴的等級以及各種各樣的機構,本應是為了維持整個國家上下通暢又有效的運營而存在的。
但正如鎧甲的活動結構時間長久了會產生汙垢,不清理就會導致活動受到影響一般。
秩序一旦開始變味了,就無限拉近與混亂之間的關係。
“踏踏踏——”“撕拉——”麥尼斯多龍翼大團長冷著一張臉一把扯下了外出用的羊毛斗篷,然後直接丟到了一旁的架子上。
“團長大人,冷靜。”副官西格在一幫努力地勸解,但他自己的臉色也並沒有好上多少。
“二十多年了,西格,二十多年了。”大團長這樣唸叨著焦躁不停地來回踱步,麾下的一眾要員都站在會客室裡頭沉默不語。
“和平了二十多年就是為了養這幫飯桶嗎!”身居高位又是不惑之年的麥尼斯多平素溫文爾雅,但在自己人面前又在氣頭上,他也終於是忍不住爆發。
蘇奧米爾歷史悠久又人口稀少,為了和兵力龐大的拉曼帝國以及東方高地少數民族抗爭,自古以來民間便尚武成風。王室貴族也對此大力支援,以求能夠以一敵五憑戰鬥力扭轉數量對比。
這因此誕生的便是職業士兵的概念,而在這之上的,還有各種士紳階級,武官階級。
他們由各種稅賦長時間供養,只為有朝一日能夠保家衛國,為土地和王權奉獻犧牲——
那麼問題就來了。
倘若國家長期和平,而這些武官階級都派不上用場的話,會變成怎樣?
戰鬥力下降,警惕意識下降,鬆懈,這只是一方面。
另一項說起來十分冷酷但卻是不爭事實的,則是人口的增加。
蘇奧米爾人十七八歲就會結婚生子,貴族甚至更早。加之以大貴族通常會納妾的緣故,有複數的子嗣是常有的事情。與女王同歲同一年代的許多蘇奧米爾貴族如今子女也都已經二十歲後半,許多連孫輩都已經十一二歲的年紀。
貴族的孩子出身就是貴族。沒有戰爭處於和平之中,免去了貴族階級身亡的最大因素,這個階級的人口在二十多年的時間裡呈現了爆發性增長。
封地只能給長子繼承,女兒們還能嫁出去。但那些最少也會三四個起步的次子以及他們同樣眾多的子女,總不能一直待在領地之中,靠土地上壓力越來越大的人民供奉他們奢侈的生活。
理所當然,也在情理之中。在這二十幾年的時間裡頭,與貴族階級人口一併,蘇奧米爾的官僚機構也出現了爆發性的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