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他們來說損失一頭歐羅拉綿羊造成的經濟打擊並不算小。儘管恐狼的皮毛扒下來以後也能賣一些錢,但現在正值夏季加上又是一頭老狼,毛色並不算特別好狼頭還被巨人給打爆了,沒有連著完整頭顱的狼皮價格會掉個不少,總體而言算是虧了。
生活的拮据使得這些村民釋出一個任務都要玩一些坑人的小手段,不說明是恐狼尚且能算是對於到來者實力的驗證,但對於巨人的存在也不說明,這就有點存心的意思了。
這幾乎是一個不開放地區裡頭小農民小牧民會有的思維典型,一方面他們確實生活貧苦拮据,請個傭兵過來處理事務都需要由村長出馬集資,兩個金幣20個銀幣這樣一筆錢對他們來說不算小錢。
但另一方面又處處默不作聲地下絆子。倘若亨利昨日沒有直接點破,或是在點破了以後出於同情心而自願地減少了酬勞,這些人實際上卻也不會去感激他們。
“傭兵就是吸人血的戰爭惡鬼,靠奪取生命來賺錢。真要是好人的話,為什麼不乾脆一分錢不拿免費提供勞力?”升米恩,鬥米仇。如是的讓步只能換來這樣的結果,不僅連應得的酬勞沒有拿全,還會搞得自己一肚子悶氣。
只能說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在賢者展示了克萊默爾利用了一下大劍這種武器在蘇奧米爾境內如今的壞名聲以後,他們出於恐懼千方百計討好的模樣,米拉看著,內心當中僅僅只有“可悲”二字。
洛安少女尚且如此,我們的賢者先生自然是更加。
只是他到底見過了許許多多這樣的事情,從事件一開始一切就都已經被那雙灰藍色的眼眸看了個通透,此刻內心當中仍舊是一片平靜,非要說的話,頂多也就只是有些許的感慨。
亨利說的“回不去了”,米拉現在隱隱約約也有些共感。
克萊默爾到底有著怎樣的光輝歷史,她沒有從頭到尾完整地瞭解過,但至少從波魯薩羅的那個蘇奧米爾傭兵口中,還有未到達蘇奧米爾之前隱隱約約聽聞的傳說來看,顯然不應該是像是這樣令人出現驚恐神色的武器。
這個國家,已經變了。
如四季的轉換,一年又一年春夏秋冬流轉。永遠不變的東西確實不可能真正地存在,只是人心當中的想法竟可以這樣容易改變,也確實有些令人意料不及。
宣佈克萊默爾大劍違法的指令是二十多年前當代女王即位時釋出的,平心而論這是一道合理的法令,雖然有些天真,但卻確實是為了和平而做出的抉擇。
作為在兩國曆史之間扮演了重要地位的武器,克萊默爾對蘇奧米爾人而言是有如民族圖騰一樣的存在,而對於帕德羅西人來說則是恥辱與恐懼的代言。
要改善兩國的關係,從這兒入手並非一個錯誤的決定。只是天真的女王顯然把戰爭想得太過簡單,覺得只要禁止了武器,這千年血鬥造成的銘刻在兩國人民心中的仇恨也會隨之煙消雲散。
法令令大劍在蘇奧米爾的國土上不復存在,大劍士們所效忠的女王本人親手剝奪了他們的家鄉和信仰。她給出的選項是殘酷的——“要選擇繼續生活在這個國家,還是抱著那把武器流浪。”
在如此複雜的國情當中僅憑一個天真的想法就想要改變局勢的結果即是如此,訓練有素的蘇奧米爾大劍傭兵們在殘酷的二選一當中成為了叛國者。他們不再被自己的家鄉所歡迎,而曾經是民族圖騰的克萊默爾如今也被汙名化成為了破壞兩國友誼的兇器代表,是“會吞噬善良之人心靈的兇器”。
在被逐出國門,被詛咒被汙名化流浪了二十多年以後,於帕德羅西帝國風起雲湧之際重新歸來的大劍劍士們,即將為這個國家所帶來的東西恐怕不會是和平與繁榮。
不需要更深的瞭解,光是目前的所見所聞就已經足夠讓人得出結論,克萊默爾這種武器在蘇奧米爾境內。
已經是與“亡命之徒”劃上了等號。
那些接取了北上護送任務已經進入到蘇奧米爾境內的大劍傭兵到底去到了何處,他們又是懷抱著怎樣的目的迴歸到這個背棄他們的故土,無人知曉。
與已經被汙名化的克萊默爾本身相同,曾經光輝萬丈的蘇奧米爾大劍士們如今或許也已經是扭曲的存在。失去了家鄉失去了為之奮鬥的目標的他們,全身所剩下的東西,到頭來也許僅僅只有。
滿腹的仇恨。
這武器是纏繞著血腥氣息的。
它是沒有根的野草,像是那頭被逐出了群體的老狼,也許客死他鄉,但在那之前都會像是瘋狂的困獸一樣,在絕望、孤獨和不被理解之中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著他人。
克萊默爾,已非過去那般榮光萬丈;揮舞著它們的劍士,也再不是過去拯救國家於危難之際的傳奇的延續。
僅有一把除外。
僅有。
一人除外。
咖萊瓦或許是個腦子不太靈光嘴巴和四肢動得太快的年輕人,但他的心卻是明亮的,就算自己不自知,某種程度上也確實意識到了一些什麼。
這是他會選擇跟上兩人的根本原因。
——這兩人是格格不入的存在。
黑髮灰藍眼眸的男人和白髮碧藍眼眸的少女,是這北國之中的異鄉人。
他們不屬於蘇奧米爾的土地,儘管其中一人帶著大劍,卻也並非是那些殺氣騰騰的大劍士之中的一員。
若真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的話,想來,跟著這兩個人必然是不會錯的。
“走快點兒!你這個吃白飯的。”簡短的早餐過後,收拾好了一切,在米拉的催促下,牽著小獨角獸的咖萊瓦跟在了二人的身後。
他們繼續在遼闊的歐羅拉大地上行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