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時間再在這兒浪費了,她反正本來也完蛋了,快去解決這件事吧!”史蒂芬叫嚷了起來,他顯得有些心急,一連串超乎想象的事情使得這位傭兵團長感覺相當地沒有安全感,他想要快點解決一切回覆到自己熟悉的日常之中。
去和一些更熟悉的對手打交道。
“去怎麼解決?我們連魔女在哪兒都不知道,現在馬還帶著物資和備用裝備跑了。”之前還與史蒂芬異口同聲的菲利波這次反駁了他,之前離得遠遠的時候他們可以循著天色判斷位置,但這會兒已經到了烏雲的下方就失去了判斷的基準。
“你這毛頭小子!”傭兵團長怒瞪著眼睛眉毛都翹了起來,但緊接著另一個響起來的聲音卻打斷了他們即將萌芽的爭吵。
“威脅。”已經平復下心神的阿道佛斯口中吐出的這個詞彙,似乎遠遠不止形容面前的場景這麼簡單。
“她對所有的生物都是一種威脅,她太殘酷,所以必須被消滅。”
“果然還是簡單的善惡觀嗎?對自己有威脅的東西即是惡,必須被消滅——這答案還遠不夠。”她笑著搖著頭:“如果答案僅是這麼簡單的話,那我也不必詢問你們了。”
“善與惡,你們所守護的東西是善,你們所戰鬥的東西是惡。一切若都能像是這樣黑白分明的話,那麼也倒簡單了起來。”
“可是,我且問你們。”
“她所殺死的人,可比得過人類自身所殺害的人?”
“她所犯下的罪惡,可比得過人類歷史上所謂暴君造成的罪孽?”
“你們所捍衛的城市是經由流血和殺戮帶來的,你們維持生命的時候也必將有其它生命被奪去,從根本上來說你們的所作所為和她又到底有什麼區別呢?”
“生命要存續就必然會奪取,生命本身就是如此地殘酷,既然做法都沒有任何不同,那為什麼她會被定義為惡,被定義為反對生命者,必須被消滅的存在?”魔女說著,她顯然問倒了大部分人,人們皆是沉默,除了強行辯駁透過否定她存在從而否定她的任何言論這種詭辯以外,似乎沒有其他的辦法來反駁。
“唉——”潔白的魔女長長地嘆了口氣:“沒想到這麼一個,卑微的,‘為什麼’,卻都沒有辦法得到答覆。”
光圈已經縮小到了只剩兩米不到的距離,站在稍微靠後位置的人們感覺到了陰涼的空氣。
米拉看向了亨利,艾莉卡也看向了亨利,同樣如此的還有奧爾諾。
“她是不完整的。”賢者用一貫平穩的語調開口,只是聽著他的聲音,只是如此,就已經足夠令其他人感到心安。
魔女看向了他。
“生命、人類,和這世界上所有的生命,確實如你所說,都是透過奪去其它生命從而獲得存續的。”
“這世界上迫害人類本身最多的敵人,也不是任何的異族,任何的可怖魔獸、魔女、魔鬼,而是人類本身。”
“我們總是善於書寫,人們也最為喜歡那些千篇一律的與沒有臉龐沒有語言,不能溝通沒有情感的怪物戰鬥的故事。因為純粹又絕對的善與惡是最容易被接受的,相較之下,敵人全都是人類,而且他們很多實際上不能算是完全的壞人這種現實,是要令人討厭的。”
“你的說法沒有錯,生命本身就是如此的殘酷與暴力,為了生存奪去其它生命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重演的老套故事。”
“可生命也在此之上。”
“人類,也在此之上。”
“與奪取相對應的,有奉獻。”
“與殺戮相對應的,有犧牲。”
“與憎惡相對應的。”
賢者說道:“有愛。”
“渺小懦弱其他人都不會再多看他一眼的農夫,在龍將要傷害他人的時候挺身而出犧牲了自我。”米拉想起了司考提鎮外懸崖邊上的所見所聞。
“就算是腐朽的政治機構,成天只知道勾心鬥角的貴族圈子當中,也仍舊有人在做著實事,付出比他們的酬勞更多的努力,不求回報。”米拉想起了貝尼託,還有如今已經成為摯友的名義上的小小探險家傭兵團長瑪格麗特。
“生命懂得犧牲,懂得奉獻。”
“懦夫也會為了自己所愛的人而鼓起勇氣。”
“頂在第一陣線戰鬥的人不一定是多麼高貴光榮的傢伙可能只是平常人看不起的拿錢辦事的傭兵。”史蒂芬深吸了一口氣。
“我們所具有,我們此時此刻會在這兒。”
“會要捍衛的。”
“不是任何的國家,不是任何的機構,不是任何的教會,團體或者個人。”
“而是作為生命的,延續。”
“黑暗、殘酷、暴力,這一切的東西即便消滅了她也不會絕跡,可仍舊會有誰,會有誰在這其中都堅定地拒絕沉淪。”
“即便以自身竭盡全力也僅僅只是成為墊腳石,那也能夠為後來者開闢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