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彷彿是拉曼人會說的“一切皆為上神的旨意”那般,存在於這世間的一切,像是被誰刻意安排的那樣永遠都有著正反兩面的存在。
宗教這件事物本身,自然也是如此。
有支援它,將其作為畢生信仰的人存在,自然就會有對此不屑一顧,冷嘲熱諷的人相應而生。
歸根結底,這世上或許並沒有人能夠真正地做到“客觀”地去分析宗教與信仰的存在。畢竟這麼一個信則有不信則無的東西,實在是很難擁有除了對立的兩面以外的所謂“中立”的立場。
但若是我們在這兒,略微取巧一些,不去深究宗教的本質,而是試著探查與宗教相關的歷史——與那些信仰或者反對宗教存在的人們相關的歷史的話,我們或許會訝異地發現,這一切是如此地涇渭分明。
拉曼帝國崛起之初,東海極北之境擁有一個與後來北方四島的斯京海盜擁有千絲萬縷聯絡的強盛王國——不敗的雪之國蘇奧米爾——儘管它最終被征服並且成為了奠定拉曼帝國的第一塊豐碑,其一代名將羅森塔?古斯塔夫?基維爾卻為這個在隨後的十數年間瘋狂擴張至整個東海岸範圍內的龐大帝國的所有人,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據稱在征服了蘇奧米爾並且奪下蘇奧米人最為自豪的歐羅拉領省以後,偉大不可一世的拉曼帝國開國皇帝“無畏的”“征服者”“令雪融化之人”“馴獅手”西撒里奧?V?蓋洛孔迪陛下,命令手下最為精銳的第七軍團,駕浩浩蕩蕩的艦隊出行,將基維爾元帥之屍骨運送到遙遠的外海埋葬——僅僅是擔心他會復活,並且為“永世之帝國”帶來滅亡。
——當然,如今的我們站在後人的角度已經可以判斷出引來滅亡的並不是一個許多年前就死去的元帥的孤魂,但這位黑髮藍眼身材高大的蘇奧米人指揮官給鼎盛的拉曼帝國乃至於整個里加爾世界,帶來的影響確實是源遠流長。
如今的騎士制度以及許多軍團協同進攻的戰術以及戰略最初就是源自於這位元帥之手,當初在東海岸勢如破竹的新生帝國第一次碰上的這個敵人,被嘲笑是躲在雪地裡頭不敢南下卻在戰場當中令他們一敗塗地的驕傲的王國子民,留下的警世格言當中,有一句應用在許多方面上也能夠觸類旁通。
“這世上永遠沒有最好的軍隊和武器,有的只是在恰當的條件下,最為合適的軍隊罷了。”
“作為指揮官,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洞悉這個恰當的時機,並且派遣出自己的軍隊,去進行恰當的舉措。”
——如今的許多學者相信,正是因為那一場與基維爾元帥的大戰,後世的拉曼帝國才會痛定思痛誕生出許多名噪一時的將領。但眼下我們冒昧地將這一句名言去套用到宗教上面,不可思議,又或許在意料之中的,它同樣能夠通用。
沒有任何一個宗教的誕生,是離得開時代的背景的。
白色教會的誕生以及發揚光大,是在拉曼帝國的暮年的一個多世紀當中。
社會的各處充斥著腐敗和貪汙,濫用職權的貴族和傳統多神教信仰的祭司比比皆是。一邊是商人們大腹便便妻妾成群,一邊低賤的奴隸們卻又都是瘦骨嶙峋。
家境稍好一些學識淵博的學者們痛斥這種腐敗的作風,認為它們必將導致帝國的滅亡。這樣的言論延伸出來,被許許多多的人所認同,在不滿當中,試圖矯正這一切的,允諾以美好的精神的寄託,自然就此誕生。
拉曼紀元末期的學者多諾萬?伊桑霍斯特曾經尖銳地批評宗教是一種“打一棒子畫個大餅”的東西——先是用地獄和酷刑來恐嚇你,之後又允諾你只要你堅持行善律己就能夠上的去天國。在他看來這種行為簡直“與一屁股債卻還幻想著要去賺得個盆滿缽滿的賭徒別無二致”——但就連這位出了名的反白色教廷的學者也不得不承認,他們確實成功了。
窮苦的人們,需要一種心理寄託。教會將各種他們在現實中所體會到的苦難和不平等,這些每一天都存在的可悲的冰冷的事實,闡述成是“因你揹負有原罪”而受到的處罰。
而嚴格律己的禁慾主義則是他們所給出來的答案,這“揹負著罪孽之軀已然無法挽救”,因此至少要使自己“靈魂得到昇華”。
——逃避現實,或許有的人會這麼說。但就像我們在前面所說的那樣,在這個問題上,沒人能夠保持絕對的客觀。而任何片面的、帶有主觀性質去揣摩的想法,都必然會有失公允。
正如歷史本身那般,宗教這種具有強烈精神文明色彩的產物,並不能夠以一個單一的對或者錯來完全概括。
現實中的痛苦,是無法被接受的。
無數的無數的奴隸、掙扎在社會底層的人們,窮其一生,也不過僅僅只能做到小小的一丁點改變。而更多的人,就只能在這種絕望又冰冷的痛苦當中,度過一生。他們沒有能力去改變這個龐大的社會,那被地位高於他們的眾人所施加的巨大的壓力壓迫得這些瘦小的人們喘不過氣來。奴隸的孩子只會繼續是奴隸,不論如何鬥爭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希望。
“現世”已經是如此,那麼至少對“來生”懷抱有一絲嚮往與希望。
佔據了最為龐大的基數的貧苦的奴隸們的“希望”點燃了這一信仰的火把,待到它們傳播開來以後又有許多因為對於自己的行為有愧感到恐懼擔心死後會下到地獄經歷永世的折磨的貴族和商人們開始信奉,進一步、進一步地擴大,直到整個國家都開始信奉只要約束自己的慾望,就能夠換來永世不滅。
這最後的結果是怎樣如今的我們已然知曉,但雖然白色教會的信仰沒有能夠拯救已經分崩離析的拉曼帝國,某種程度上,它卻也為這個世界上的一部分人帶來了安寧。
如今的白色教廷遍佈里加爾大陸上的絕大多數城邦地區,而當我們的賢者他們一行四人來到了科裡康拉德前往海岸的這一條漫長又蜿蜒的道路最重要的一個轉彎時,他們也就看到了這麼一棟標誌性的建築物。
建築的材料,必須是白色的。
儘管使用本地出產的燒製黏土,各種成本上面會更加地節省,但還是不惜千里迢迢從索拉丁高地的內側挖來石灰岩,構建起一座典型的白色教堂。
白色教會的信仰在細節方面上近乎偏執的苛刻要求,是引來許多不信者敵視乃至於教會分類的一個重要原因——但我們眼下並不打算過多地去敘述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