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西海岸或者里加爾大陸上的其他任何一個地方,帕德羅西帝國南北兩地的風土人情亦有著偌大差距。
從飲食結構到民俗歌謠,帝國南北截然不同,因而於一些事物上兩地出身的人也常常意見相左。北方人眼裡南方的一些優點本地人並不以為然,而另外一些他們認為不足的地方,南方人卻也早已習以為常,甚至有些擁護那些存在。
成長環境造成的烙印是極為深刻無法抹去外人也無法做到感同身受的,但即便有著這樣巨大的差異,當南方人和北方人一樣面臨昆蟲侵擾的問題時,他們的表現卻驚人地一致。
“南方最不好的地方就是不夠冷,一年四季蟲子都太多。”不論你交談的物件是南部人還是北方人,這句話他們都必然會欣然同意,並且開始表達起自己對於這些彷彿無窮無盡的蟲子極大的不滿。
住在水邊的人一入夜便會被成群飛舞的蚊子襲擾,而嗅到商機的人們因此開發出了各式各樣五花八門防備蚊蟲的膏藥蚊香,但它們大部分都沒有什麼用處所以有經驗的人不會在這上頭浪費錢。北方一入深秋就開始大量減少到冬季完全絕跡的昆蟲,在南方只是相對少見那麼一些,仍舊十分猖狂。
但總有那種時候的不是麼?
平常十分厭惡或者至少認為很是麻煩的某種東西,在到了某種特定的時刻,你反倒希望它們存在。
不論是往日總是吵鬧的那個人不在令你覺得有些寂寞,還是那些令人煩不勝煩的蟲子忽然停止了鳴叫,令偌大一片森林當中僅剩下樹葉被風吹過的“沙沙”聲。
人類總是能夠察覺到這種突然的改變,即便未經訓練的人亦是如此。有的人把它歸咎於生存在安穩社會當中對於環境改變的敏感,但若真要深究的話,這應當是作為生物的一種本能。
說不清也道不明,超越了主觀有意識地控制,而是深深埋藏在魂靈當中的。
作為弱小的生物。
作為。
被狩獵一方的,本能。
“鏘——”
所有人都聚在了火堆後面,傭兵們迅速地拾起了火把。為勞作方便褪下了盔甲的幾人手腳麻利地重新穿戴整齊,他們結成陣型藉助樹木和馬車作為掩體保護著自己,火光搖曳,在這橘黃色的溫暖光輝之外一片寂靜,一片漆黑。
瑪格麗特拔出了腰間的短劍,她的刺劍或者以帕德羅西人的用法叫做小劍被老管家費魯喬拿在了手裡。
他們並沒有圍成縝密的陣型,這顯示出了傭兵們相對豐富的夜戰經驗。
在室外且是陌生地域密集方位陣型興許在白天因其共同進退能夠提供相當優異的保護,但在這種能見度低下的情況圍起來只會互相礙手礙腳,並且還有極大的可能性遮擋住篝火或者火把的光明,導致無法判斷局勢陷入恐慌。
分散行動,夜色本身就是最好的掩護——若你前去檢視一本帕德羅西帝國出版的與戰鬥或者冒險相關的專業書籍,只要足夠專業的話,它們絕對會在上頭註解著這句話。
誠然,環境因素是任何優秀戰士都必須注意的。而不同於那些會被例如寒帶和熱帶以及高山平原之類區分無效化的專業戰術,日夜交替這種大部分地區每天都會發生的事情,所延伸出來的各種利用方法非常基本又通用性極高。
“不要畏懼夜色,去融入夜色,使得黑暗成為你的掩護,你的盾牌。”
聽起來十分有道理,實際運用起來也非常有效——但它是建立在一個前提之上的。
建立在,你的對手和你一樣是個一旦入夜視力就嚴重下降的人類這個前提之上。
“不是人!”一名傭兵這樣高聲喊著,這點不需要高到我們的賢者先生這種等級都可以輕易判斷得出來——人類劫匪們是幾乎不可能像這樣安靜的,就算不發出助威壯膽的怪叫他們身上掛著雜七雜八的各種裝備也會在夜裡發出細微的聲響,決計不可能做到像這樣直到蟲鳴聲停止他們才注意到已經到了己方營地附近。
這是某種身體機能遠超人類的生物。
“惡魔,一定是惡魔!”馬里奧大叔忽然有些變色:“剛入秋的時候我聽帕爾尼拉的帝國士兵說了,南部邊境出現了來無影去無蹤的惡魔,很多平民死亡,還有一整支有三名騎士的中隊失蹤!”
“不,如果是惡魔的話現在硫磺的味道應該已經濃到我們完全沒法呼吸了。”賢者否定了這個猜測,著多少讓人有些鬆一口氣。但興許是緊張感帶來卻用錯地方的勇氣,其中一名傭兵語氣有些衝地接過了他的話茬:“那你覺得是什麼呢?難不成還是個精靈?“
“有可能。”出乎他意料之外,亨利點了點頭。傭兵愣了一瞬,然後也不顧情況緊急像是要跟賢者繼續吵下去一樣接著抬槓道:“哈?可那些柔弱纖細的傢伙不是以魔法出名嗎,我說你是不是瘋了?”
賢者瞥了開口的人一眼,這種試圖跟隊友爭吵來轉移注意力的行為在底氣不足的人身上很是常見。他沒再搭理他,而對方權衡二三想起亨利之前的舉動最後還是慫了回去。
“你武器呢?那把劍不用嗎。”接下去跟他說話的是菲利波,亨利穿著胸甲但腰掛上面只帶著幾把小刀,他手裡的長劍之前在村子的時候用來破牆因而損壞掉了。固定式的武裝帶上面現在只掛著一個空蕩蕩的劍鞘。
菲利波指的是克萊默爾,但賢者沒有回話。
“在那兒!”一名傭兵注意到了遠處有什麼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