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收穫的季節。
對於赤道另一端的定居民族國家來說,這個時節是他們繼夏季之後的第二次收穫穀物,為冬天做倉儲準備的一年結束之際最為忙碌的一段時間。由於食物充足,多發的戰爭往往也都會選擇在這種時候爆發。
所謂飯飽思****,吃飽了沒事幹的人類總是會開始找些事情做。縱觀歷史人類的野心擴張和版圖衝突往往都與季節分不開來,食糧充足的人們需要某些活動來發洩過剩的精力,西海岸那邊的人們選擇了戰爭,而換到一望無際的阿布塞拉大草原上,這裡被他們視作野蠻人的遊牧民族,反而選擇的是相對較為“和平”的方式。
聚集起來慶祝豐收的儀式,從今天上午開始就忙忙碌碌地展開了準備工作。
雨季來臨以後養肥了許多的部分牲畜在都在這幾天被宰殺,羊毛被清洗晾乾牛皮浸水熟成,少部分無法食用的內臟和鮮血被集中丟棄遍佈了整整的一片地區。遠遠飄出去的血腥味吸引來了一大群掠食動物在蠢蠢欲動,牧民們手持短弓騎馬在附近巡邏,等待著抓住機會射殺某些身體部位可以被利用或者過於危險的種類。
醃製儲存肉類所需要的大量食鹽草原人只能透過掠奪獲取,所以理所當然的是不夠所有的人使用的。不過就好像我們一直在說的那樣,不論在哪人類都能夠很快地學習總結並且找到適應的方法。無法醃製那麼就架起巨大的架子來進行熏製,在各大營地巨大的篝火堆上面整整齊齊掛著的一大排切成條狀的鮮肉都事先風乾之後再用煙燻儲存。
用牲畜糞便燃燒熏製的乾肉對於亨利他們這一行人來說有些難以接受,所幸在這兒待了兩三天以後被白羊氏族的族長邀請過來參加宴會的他們也不必勉強自己去嘗試——那些東西是要拿來儲存到旱季才拿出來食用的,在現在這樣資源充沛的雨季,第一場慶祝的盛典人們享用的是剛剛宰殺的新鮮牲畜。
儲存的手段畢竟有限,而且不論再怎麼處理風乾的燻肉也終究不如新鮮的好吃。貧瘠而又漫長的旱季,資源不足險惡難堪,炎熱少水無法種植糧食——熬過了又一年的旱季迎來雨季的到來,用以慶祝這一切的最好方式,自然就是大吃大喝,盡情歡笑與唱歌跳舞。
被邀請過來的亨利他們這一行佣兵和商人待在了白羊氏族的營地,碩大的篝火堆從早上開始就被點燃起來沖天而上。整個盆地地區內部數萬人密密麻麻人頭攢動忙個不停,由於需求量大必須早早就開始燒製的各種牲畜肉類身上油脂燃燒滴落在灰燼上面發出“滋——滋”的聲音,掠奪來的穀物這樣的東西數量稀少,因而被加入到了大鍋之中和油香四溢的肉類一同熬煮。
用來燒煮它們的這種即便是貧瘠的西海岸也相當常見的大型金屬器皿對草原人來說也是至寶一般的存在,米拉一眼環視周遭就能夠瞧見有許多的大鍋外層都泛著一股青綠的顏色,顯然是古早年代的那種青銅製成的器皿而非鐵質。
除此之外黃銅的大鍋甚至是陶鍋也有不少,因為導熱效能過於良好的緣故,銅鍋兩側的提把上被包裹了厚厚的牛皮用以隔熱。
阿布塞拉人當中的許多女性都端來了用馬奶和羊奶之類釀成的烈酒擺放在周圍的椅子和桌子上,這透著一股子酸味的東西令不少南境的傭兵都皺起了眉頭。奶製品和肉類是阿布塞拉人的主要食物,一位婦女拿著濃郁的酸奶倒入到一個巨大的陶缸裡頭似乎是要攪拌製作某種飲料,除了發酵的酸奶以外她還新增了一些曬乾的果實和穀物。
一行人之前為族長獻上的那些香辛料被迅速地利用起來放進了周遭的好幾口大鍋之中和肉湯一併熬煮,隨著大鍋的翻騰逐漸瀰漫開來的香料的味道令許多髒兮兮的奴隸還有周邊更小一些的族群都望向這裡露出了豔羨的目光。
在社會結構相當原始簡單的遊牧民族當中,如同其他地區的人類所擁有的那種政治手段也依然可以瞥見。雖說是簡化了許多倍的版本,但這種明顯是在展露自己族群生活美好與實力強大,令族人感覺非常有面子的炫耀式的行為,與西海岸還有南境的那些貴族們用華服和精緻的馬車來表現自己的做法,真可謂是如出一轍。
“我們有你們沒有的東西。”
歸根結底來說,不論是建立起華貴的皇宮還是高大的雕像,都只不過是這種行為的進一步延伸。所有的人都總是會嚮往著更好的生活,而如何證明自己的生活更好自然就是透過與他人對比的方式。
展示出其他人沒有的東西,或者其他人有的話就展現出比他們更好的,這種收買人心令自己麾下的成員對這個群體更加具有認同感同時使得周遭的人開始對自己感到羨慕的行為原始而又有效——老族長到底是老族長,就算看樣子有些上了年紀老眼昏花,關於如何把控族人心理的事情,他也依然是玩得十分地順溜。
商隊的領導者因亞吉奉獻給他的那些香料和鹽之類的即便在南境也算得上是高價值商品的東西老族長慷慨大方地就拿了出來給族人分享,這種投入是在放長線釣大魚,他並不是不知道這些東西的珍貴之處,只是相比起自己留著,分發出去的好處更大一些。
若是換一位年輕而又經驗不足的族長,他很可能會覺得自己有貴族的身份所以理應享用全部,但這種把所有東西據為己有的行為,雖說確實是可以使用貴族的身份來壓人一頭使手下不敢有怨言,但終究是會使得群體的內部產生流言蜚語,最終導致隔閡甚至是衝突。
捨去部分的利益,不貪心佔有全部而是用它們來收買人心。將這些香辛料拿出來給予眾人當眾分享,直接就能夠被口鼻所感受到的香氣令麾下的族人也能夠體會到與南境人交易而不是鬥爭的好處,不是強行用族長的身份去命令所有的人接受,只是將所有人都拉到同一陣線感受到自己所感受到的東西——這位白羊氏族的老族長甚至都不需要做多少的事情,他麾下的族人們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亨利他們一行人來到這兒共同參加慶祝的事實。
老奸巨猾之處由此可見一斑,雖然目前算得上是合作關係,但在亨利跟米拉大致地剖析了一下以後,白髮的洛安少女也不得不是暗暗地提起了警惕。
事物都擁有自己的兩面性存在,若這位白羊氏族的老族長是一個傳統的草原人的話那麼崇尚強取豪奪的他們很可能根本就不會和自己一行人進行交涉。單就這一方面上來說,他擁有更加開明更加類似定居人民的思維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但同時地,也正因他不是那種頭腦簡單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的勇士族長,更加具有謀略和政治的頭腦善於去使用計謀來達成自己的目的,他們這一邊的人,也才不能完全地去信任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