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點若是稍稍瞭解過這片廣袤又充斥著陽光的大地上獨具特色的風情的人,大約就會嗤之以鼻吧。
人類總是善於帶著偏見和刻板的印象去揣摩其他人或者其他民族,就好像南境人常常津津樂道的關於草原上的勇猛者會從正在享受食物的獅子口中獲得鮮肉這件事在他們看來是有多麼地不可思議一樣,並不瞭解這些人的風俗習慣的人也時常將他們視作洪水猛獸,而與他們的接觸自然與獅口奪食別無二致。
誠然,草原上的風俗習慣確實與所謂文明社會有著極大區別,一言不合就開打流血也非常正常,但他們在某些方面上,實際上比任何的西海岸或者南境人甚至是帕德羅西和奧托洛人,都要純粹樸實。
正如上面提到過的那種不理解的人看來不可思議的獅口奪食,實際上是經歷過漫長歲月累積下來的一套有嚴格規矩的經驗之談——選擇的時機是獅子吃得半飽的情況而非飢餓時,並且奪取獵物也不會貪心而是割下一些就立馬離開還留有很多的殘餘——與草原遊牧民族接觸乃至於交易的最佳時機也是這種看似他們大規模聚集起來極其危險的雨季時節。
他們也是人類,儘管全民皆兵並且個個騎術射術都相當精湛,草原人卻也並非不敗的戰神他們也仍然會流血犧牲。因而每一次草原人對定居民族的劫掠事實上都是發生在物資匱乏的旱季,不像白色教會所宣揚的那樣窮兇極惡只要看到人就會上去掠奪殺害,草原人相當珍惜自己部族的成員,唯有物資匱乏無法依靠放牧自給自足的時候,他們才會選擇大舉進攻,憑藉掠奪生存下去。
單純這一點來說,就要比貪得無厭的某些“文明社會”的人,要好上許多。人類總是擅長以己度人將自己的價值觀視作理所當然的正義,若是所有的西海岸人都像是草原人那樣淳樸的話,或許白色教會所宣揚的東西,也就沒有人會去相信了。
話歸原處,選擇在這個時節出發可以算得上是恰到好處,水草豐美的雨季草原人大多都忙於放牧養殖牛馬綿羊,因而雖說聚落看起來遠比平常更加地龐大,他們的攻擊性卻反而要降低了許多。
儘管如此,他們也仍舊不能算得上是與文明社會就會有多麼地友善。多年紛爭帶來的傷痛對於雙方而言都是平等的,就算並不是刻骨地仇恨要讓這些人接受外來者的存在甚至是貿易也並非一件容易的事情,這裡有這裡獨立存在的規則,像是西海岸和南境之類的地區那般想要透過對話和貴族身份的壓制來獲取話語權只能是天方夜譚。
其實關於南境甚至是西海岸的索拉丁高地這樣的地區,定居民族那種安穩的生活擁有多大的吸引力自從數百年前開始有接觸的情況下他們就早已經得知,早先的遊牧民族也曾經試圖與這邊進行交往接觸進而透過和平的手段獲得這樣的生活,但由於白色教會對於他們那原始的圖騰信仰的強行干涉,加上民族性格文化習俗的格格不入,摩擦導致的矛盾最終升溫,才進一步引致了今天這種僵持不下的敵對局面。
不論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傳統文化和生活方式還是出於其他一系列複雜的理由,對於來自定居民族各大王國帝國城邦之類的人,草原人本能地懷抱著戒備與排斥——而這也進一步地使得隊伍想要完成此行的下一步目標,顯得是困難重重。
“嘶——吁吁籲——”百米開外傳來一陣不算太大的馬匹嘶鳴的聲音,常常與他們交戰的索拉丁傭兵有一句俚語——“當你看到炊煙裊裊的時候,小心些,因為你已經進入了草原哨兵的弓箭射程了。”——顯然作為最先發明騎兵這個兵種並且與馬為伴對於各類東西都瞭若指掌的遊牧民族,他們不在營地周遭設立警戒線之類的,反而才是更加奇怪的事情。
“搖旗,快!搖旗!”米拉聽見前方的一位商人這樣喊著,又再度經過了兩週的刻苦學習加上之前的一個多月與南境人朝夕相處,她現在總算是能夠聽得懂他們所說的語言——而順著這位商人的話語,之前女孩一直在疑惑的關於他們就算碰到了草原人又要如何向他們傳達目標的問題,也總算得到了解決。
作為斥候之一的一名老練的傭兵拿出了兩面旗子用力地舞動著,其中一面一半藍色一半綠色的應當是代表著和平,而另一面黑底上頭繪有白色山羊頭的皮質旗幟,則看起來像是過去某一部族贈予的禮物。
對面的兩名草原的弓騎兵哨兵停在了遠遠的地方,他們沒有過來,應當是在觀察。幾名緊張的索拉丁傭兵拿出長弓打算張弓搭箭瞄準對方,但這種明擺著顯露出敵意的事情只會導致此行徹頭徹尾地失敗掉,所以包括亨利在內的其他一些人趕緊阻止了他們。
兩名弓騎兵站在那兒待了好一會兒,然後遠遠地交頭接耳了一下,就都轉過身朝著身後炊煙裊裊的地方跑去。那幾名打算張弓搭箭的傭兵都是鬆了口氣,但對此瞭解更加深刻的其他人卻明白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雖說擁有寓意美滿雨季水草的藍綠旗幟這種和平與交易的象徵和過去的部族領袖贈予的身份證明,事實上他們能夠用以與草原人交流的手段還是極度地匱乏。遊牧民族的天性註定了他們蹤跡難尋,雖說有一個大概的方向,但阿布塞拉大草原之廣闊,這裡存在的部族大大小小總共有三百餘個之多,他們也只能夠賭曾經交易過的那個部族或者是知曉那個部族的人,此時此刻能夠位於這片地勢較低的盆地地區罷了。
“近戰手準備好,盾牌也是,所有人放低了身體注意好找掩護。”作為斥候之一,之前揮舞旗幟的那名傭兵年紀約莫在五十歲上下,他的鷹鉤鼻子顯露出具有的一部分草原人的血統,加之以花白的絡腮鬍子和深邃的碧綠色瞳孔看上去相當地穩重可靠。
“最差也希望不要是敵對部族啊……”旁邊的一個費列克斯麾下的傭兵這樣喃喃自語著,等待的時光讓人感覺度日如年。在過去了感受起來彷彿是好幾個小時的約莫四十多分鐘的時間以後,遠方的地平線傳來了一陣馬蹄賓士的聲響。
“放低身體,握緊盾牌!”斥候這樣喊著,不過當下一秒鐘那些人出現在前面兩名弓騎兵所在的地點時,所有的人都立刻就鬆了一大口氣。
“呼——呼——”
對面出現的一支裝束與之前不盡相同的騎兵隊伍,為首的人也正在努力地揮舞著與這邊完全一致的兩面旗幟。
“真是撞大運了……”花白絡腮鬍子的斥候長長地出了口氣,隊伍當中的其他人,亦是如此。(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