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想,這麼暗淡的光線,他真的能夠看到書嗎?
看不清他的樣子,只能看到他的手搭在書上,一下一下的,輕輕的撫摸。
像是在撫摸一個無比珍愛之物,那動作,竟是不敢重一份,溫柔到了極致。
她便想,這本書能是什麼寶物,讓他這般珍視。
答案自是不能明曉的。
這人,哪怕是一分,她都不曾看透。
她往前走了兩步,想要窺探那人的容顏,燭火輕輕晃動了好幾下,錯落的光影裡他的樣子依舊模糊,只能聽見他好聽的聲音輕輕地道:“她以前,不是這般模樣的。”
是一聲長長的嘆息,似惋惜,似悵然。
她脆生生地問他:“她是誰?”
為什麼這個人看到她,會說起另外一個人呢?
十七歲的她,已經暗暗知道,屏風後面的那個人,透過她的臉,想到了另外一個人,只是那個人是誰,她就是到了死,也沒能知曉到底是誰。
這算不算是一個遺憾呢?
能夠被這樣一個坐擁無數財富帝國的男人唸叨悵然,那個人,在他的心裡,該是有很重的分量的吧。
“她啊,可好看啦。”
那人竟是低低地笑了,這笑開來,婉轉流動過她的耳,有撩人心魄的震撼,她站在那裡,聽著他神往地說起心中的那個人:“她和你一般大的時候,便可策馬奔騰飛揚奪目,多少名流多少富家子弟跟在她的馬後都只能望其項背,馬蹄揚塵而去,她是多少人心尖尖上的寶貝……”
這人明明是話很少的,只是在說起心中的那個人的時候,忽然就像是一個話癆子了。
他說著說著聲音就低了下來了,她只能模模糊糊地聽到那麼一點聲音,猜測地問:“那她也是您心尖尖上的寶貝嗎?”
裡面的人聲音停了,暗淡低沉的光影裡,他撫摸書本的手就停在那裡,這忽然而來的寂靜讓她的心狂跳無比,好像下一句他說出來的話,無比震撼。
只是,他只是低下頭來,柔聲地說了句:“是啊,她是我的寶貝。”
這般情景,她一直記在腦海裡,怎麼也忘不掉。
以至於到後來,她竟然忘了問他最重要的一個問題:為什麼要收養她?
收養了她十年,到了今日才見她!
這場見面是怎麼結束的呢?
對了,是在他說完那一句話之後,長長的沉默,再開口的時候他倦倦地說:“我倦了,你回吧。”
她如同中了魔咒一般轉身離開,將將走的時候,她回頭再看向屏風裡的人,燭火搖晃錯落裡,他低著頭又溫柔無限地撫摸著腿上那本書,她小心翼翼地說:“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他領養了她,給了她新的生活,似乎她應該知道自己恩人的名字。
燭火忽然滅了,房間裡重歸死寂,她有些害怕,抓緊了裙襬,寒風吹開木窗,那人的聲音輕輕淺淺自屏風後渡出來。
他說:“我的小晚安啊,我是顧庭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