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之中,人命不值錢,跟草一樣,所以那些官兵才把咱們當豬狗一般肆意砍殺。”
陸四將廣遠的右手按在桌上,盯著他,一字一句道:“想要在亂世活命,老爺我再跟你說一次,那就是誰有刀,誰就能活!誰的刀更鋒利,誰就能活得更久!”
廣遠感受到老叔手上的力量,他怔了怔,道:“老爺,這個道理我懂,可那張家人...”
陸四知道侄子想說張家被殺的男丁不都是拿刀的,甚至可能有孩子,卻被他這個老叔一個命令給殺得精光,這件事無論怎麼看都過於殘忍了,畢竟那些沒拿刀的人對他們構不成威脅。
這件事,陸四也沒法和廣遠詳細解釋,說了深了會讓侄子也產生老叔心裡無比陰暗的想法,就跟那個孫二郎似的。
“張家是官紳,我們是什麼?是人家眼裡的反賊!你同情他們,他們不同情我們。這城裡有很多官紳,別看他們現在怕我們,可哪一個骨子裡不是恨我們要死?你千萬不要同情他們,咱們落在他們手裡下場更慘。就同我剛才跟你說的,不但咱們死的很慘,咱們的親人死的會更慘。”
陸四端起本不想喝的稀粥喝了一大口,不是餓,是口乾。
“你老爺我又不是真的胡亂殺人,張家是自已找死,我下令殺光他滿門也是給城中其他人一個教訓...看著是老爺我太殘忍,但你再想想,其他人見到張家的下場是不是就不敢跟咱們為敵了?那樣是不是又會少死很多人?”
“嗯。”
廣遠這道理倒是明白了。
“道理很簡單,這個世間從來只有弱肉強食,只要你拳頭夠硬,只要你的刀夠快,哪怕你沒理,這道理也是在你這邊的。而那有理的沒有拳頭,沒有刀,縱使有理也枉然!如果你要做那有理的人,便要殺人,因為只有殺人,你才會永遠有理!”
陸四很有耐心的為侄子傳道,他不希望廣遠心裡因此事生了心結。
只有殺人,才會永遠有理?
廣遠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稀奇古怪的言論,心頭真是亂成一團。
“我知道你這孩子仁義,可自古以來所謂仁德便是專門用來害人的,那道義二字更是從來沒有一真。你老爺我就不信什麼狗屁仁義道德,我只信只要咱們的刀快,那天下人就沒人會說咱們殘暴。”
說到這,陸四頓了頓,“歷來所謂英雄者,都是殺人如麻!既然他們能殺人立威,被後人稱為英雄,我們又憑什麼不能?”
上下五千年,哪個英雄不殺人?
他能殺得,我為何殺不得?
同樣是人,憑什麼他能做人上人,我就要做那人下人?
“我們沒有回頭路可走,我們現在就是朝廷官府眼中的反賊,除了拼命,除了殺光我們的敵人,我們怎麼活命?”
“噢。”
這句話廣遠也聽明白了。
“於這亂世之中,你不拼命殺人,人家就拼命殺你。莫說一個張家,就是再多十個,百個,萬個,也是殺了。唯有如此,我們才能安穩的活著。”
可能覺得這個說法不夠透徹,陸四扭頭看了眼,見小吃攤子邊上有一把高梁做的掃帚,因為用的時間長了,上面的高梁都禿了,很扎手,攤主用了塊破毛巾裹著把子。
陸四將那把掃帚拿在手中,端祥一會便解開了裹在把子上的毛巾,繼而開始拔把子上那些扎人的細枝。
“那天殺咱們的官兵是這根,淮安城的官軍是這根,張家這種官紳是這根...”
陸四很認真的一根一根將掃帚把子的扎人細枝拔除掉,然後交到侄子手中,問他:“現在不裹毛巾,掃地的時候是不是也不扎手?”
“我懂了。”
廣遠終是明白了,重重的點了點頭,不過在跟老叔去城門的路上,卻突然想起剛才老叔拔刺這事好像在哪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