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皇帝說話,李玄夜又笑道:“父皇難道是擔心她的出身?這您大可放心,她雖然生在鄉野,但卻是知書達理聰明有加。兒臣看中的正是她這份堅韌的心志,若真是個養尊處優的嬌小姐,到時候如何服侍兒臣的起居,打理東宮的庶務呢?對了,忘了告訴您了,這次冀州賑災,還多虧了有她相助呢——”
“賑災?”皇帝眉心一皺,將信將疑:“她一個弱女子,竟然還懂這些?”
太子殿下便將早就準備好的賬冊奉送過來:“父皇您看,這都是她為兒臣整理的!”
皇帝一連翻了幾頁,一臉震驚地抬起頭:“趙子儀這個女兒,真是不簡單哪!”
曹德在一旁,心裡腹誹了一句:能讓太子殿下動心,當然不簡單了!
“行吧!”皇帝合上賬冊,撫掌沉吟了片刻,抬手喚道:“取筆墨來,朕要擬詔書!”
“是。”太子殿下鋪開了明黃的錦緞,又親自研了最好的松香墨,一道賜婚聖旨捧在手心,立即撩袍下拜:“兒臣多謝父皇!”
“去吧去吧!”不知道為什麼,皇帝忽然覺得眼窩有些熱熱的,心頭也有些複雜的情緒湧了上來,教他一時莫名有些難受,便敷衍地揮了揮衣袖:“快去準備,爭取明年給朕生個小皇孫!”
……
“哀家今日多喝了兩杯,皇帝難道是嫌哀家話多了?”
太后不緊不慢地聲音再次響起,把走神的皇帝從回憶中拉回了現實。
幽幽的聲音,在沉寂的大殿格外刺耳:“還是皇帝如今腰板硬了,覺得哀家管得太多了?”
皇帝眉間一斂,倒也沒有任何不悅,反而換上一副溫醇笑容,道:“母后這話可是冤枉兒子了,母后教誨,兒子字字句句都聽著呢,怎麼會嫌您煩呢?”
太后扯了扯嘴角,呵呵笑道:“皇帝既然發話了,那哀家就再多嘴幾句。太子妃既然自己不能生,就應該為太子張羅張羅,挑些好生養的女子選入東宮,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才是。”
皇帝那一抹溫醇的笑就僵在了臉上。
太后一而再再而三的生事,照這個情形下去,太子妃一直無孕,說不定還要影響到前朝的安穩……
他心裡一沉,眼神不由就朝御座下方看了過去。
而那群站著的大臣們,視線也就跟著一轉,直直地落在了趙昔微臉上。
都這種時候了,她還能這麼臉不紅、心不跳,一臉端莊地坐在那裡,僅是這份置身事外的從容,就讓人頗覺意外——這還是那個雨中擅闖朱雀門、跪在地上淋得渾身溼透的鄉下私生女嗎?
被眾人這麼打量,趙昔微眉頭也沒皺一下。
只見她伸出兩根纖長如玉的手指,姿態優雅地托起茶碗,揭開蓋碗,一邊緩緩撇著茶沫,一邊淡淡笑道:“太后娘娘此言差矣,妾身只是在調養身子而已,怎麼就是不能生了?”
眾人臉色劇變。
皇帝也驚得一身冷汗。
這丫頭,當初看著多麼溫婉懂事,怎麼嫁給太子才多久,就也變得這麼任性了?
真是好的不學,盡學壞的!
“太子妃——”才開口,便聽見下方的太子輕輕一咳,皇帝幾乎是條件反射式的,就把話又吞了回去。
卻猶覺得有些不放心,於是便斜了自家兒子一眼,無聲警告了一眼。
李玄夜朝皇帝點了點頭,淡淡一笑。
太后臉色也沉了沉,但很快就又笑了笑:“哦?能生?”
只這一聲,就已有了幾分叱吒風雲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