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毫不遮羞的炙烤著大地,滾滾的熱浪浸潤了薄薄的兩層衣服,清朝在官服的夏裝方面還有有些進步的,一層透氣的紗布衣服裹在裡面薄薄的棉衣,裡外形成一套空氣流通的區域,能夠更好的出汗透氣加上尖頂圓錐形涼帽,遮住了太陽對臉部的直射,奈何再好的衣裳也不能抵禦酷熱的太陽,身後的除了幾個楊旭親手*的鄉勇弟兄和幾個隨著一起剿匪頗有點過命意思的捕快,其他的衙役都是哪涼快哪待著去了,自己也不是傻子,楊旭有氣無力的轉身向後面的幾個傻待著的一揮手,“都找地方涼快去吧,我也不在這地方呆了。”大夥剛要散場,一個打前站的衙役急忙的忙過來喊道:“上差到了!”
楊旭心理腹誹不已,周圍的人都呼呼啦啦的圍聚上來,縣令李文軒整理了一下官袍,居首站立,後面左側縣丞右側教諭、接下來便是主簿和楊旭以及六房書吏。
前面幾匹馬噴著熱氣小步跑來,沒有身著官服而且頗具富貴氣息不像是上差,為首的一個錦衣玉緞的,口鼻上圍著灰色的薄布,防止馬蹄濺起的灰塵吸入體內。眾人以為是進城的行商,不料,這行人徑直來到接待隊伍前面,為首的翻身下馬,周圍的捕快趕緊上前阻攔,“閒雜人等,避到一邊去,否則送你去牢房去蹲幾天。”
為首的人尚未搭話,身後的隨從搭了腔,“這是我們侯家的少爺,我們腳力快,先到一步,你們的上差稍後就來。”語調間充滿了傲慢。
山西的官員可能不瞭解主政的巡撫布政使是誰,但是晉商個個瞭然於胸,李文軒率先上去抱拳顎首,“侯公子大駕光臨小縣,有失遠迎還望海涵。”長在晉商之家都諳熟官商之道,抱拳回禮道:“這次因我侯家之事麻煩貴縣了!”話音未落,繞過李文軒和前排預上前搭話的縣丞直接到了楊旭身邊,雙手使勁拍了一下楊旭的肩膀,楊旭一米七八的身高,在這普遍營養不良的年代顯得高大威猛,但是面前這位錦衣玉食、胡吃海喝的死胖子竟有一米八五左右的樣子,在他面前其他人都是幼童一般,幸虧楊旭也是革命大熔爐裡練出來否則這一下非散架了不可,“楊兄,好本事啊!這麼快就抓到敢劫持我侯家銀子的人。”
周圍的人都把目光盯著這對“兄弟倆”,楊旭退後一步,悄然地擺脫肩膀上的禁錮,雙手抱拳說道:“僥倖,僥倖而已,諸位上官同仁協力襄助,才獲此小勝,說起來要不是侯兄借我兩杆洋槍,事情還不會那麼順利呢。”
侯奎“哈哈”一笑,“這麼說兄弟我也有功勞了?”
“可不是,還是大功!”楊旭也不忘揶揄他一下。“要不你問一下”
旁邊的縣令等人,神情各異、尤其是顧誠嘴角抽抽著,心理暗度這新來的小子又哪一腳踩得狗屎運,連侯家的少主子也對他刮目相看!
正說著,一眾二十幾人的隊伍,來到面前,縣令照舊上前接洽,隊伍以知府的幕僚楊辜為主,同時也是平陽府的經歷,李文軒和眾人以下官禮單腿請安,楊辜雖然官大一級畢竟是幕僚為主也知道收斂避嫌,側身讓過,然後上前扶李文軒起來,說起來知縣李文軒是正經的科班出身的讀書人,而自己是舉人納捐得來的官職,雖是上官心理不免失了些底氣,“介賢兄客氣啊,我們平日雖未謀面,也是仰慕已久,除去這身烏紗以兄弟相稱,介賢兄,以為何?”李文軒也不客氣,苦讀數十年對一個舉人跪拜心理也是不舒服,也就順杆子爬,“懷明兄的大名也是如雷貫耳。今日一見勝似聞名,懷明兄如此平易近人令我等感激涕零,此時天氣炎熱,耐不得酷日暴曬,我速速介紹下縣的同仁給大人認識,然後具杯為大人接風,可好?”
“好,那就叨擾介賢兄了!”楊辜虛扶眾人起來,李文軒帶著逐一認識,介紹道楊旭時,楊辜一拍手掌,“這就是貴縣的英雄吧,聽說還是我的本家,不錯,青年俊才!”李文軒在旁邊扶著鬍鬚也是一臉的得色,楊旭抱拳,“小小微功撐不得大人繆贊,事情順利在於上官謀劃,同仁助力,小的哪敢當先。”李文軒的笑意更濃。
楊辜笑了笑,頗為欣賞的讚道:“不居功自傲也是難得,朝廷自然不會虧對有功之臣。”說罷,笑了笑,與後面的幾人見面,草草的結束歡迎儀式,眾人擁著上差們進了城,已是末時一刻,太陽越發的火辣,地上彷彿起了一層薄薄的蒸汽,烘烤著萬物生靈。
這時候,侯家酒樓越發的熱鬧,李文軒率鄉寧的官員為上官接風洗塵,中國的官場如此便是常態,吃完飯也就到了安排風塵僕僕的大人們安歇的時候,什麼辦差,那是明天的事情了。
好好的自家客棧不住,侯奎非纏著自己不可,楊旭沒有辦法,帶他回了家,好在家裡的西廂房還空著,雖然有些不合禮數但是楊旭壓根沒這個概念。侯奎雖然不是第一次到楊旭的宅子但是還是覺得新鮮,在遊廊裡四處張望,不一會疑惑的說道:“今天怎麼沒看到你家那個姓蘇的小娘子?”
楊旭上下打量了一下侯奎,閃閃躲躲的眼神,這小子居然對蘇凌筱有意思,楊旭裝作沒看出來,直接快刀斬亂麻,“我那妾室在後宅歇息呢!”侯奎瞪大雙眼,“你妾室,上次來的時候,你還沒納妾室呢,什麼時候的事情?”
“上次從你家回來,在路上被歹人劫持,命懸一線,納兩房妾室沖沖喜!”
侯奎忽然停住腳步,楊旭有些疑惑的看著他,“怎麼了侯兄?”“我還是覺得住我家客棧比較好,就不打擾你了。”說罷,轉身往回走,楊旭心理哪是不明白,這種事情說開就太傷人了,裝作不瞭解。“也是,你們客棧的條件可是數倍好於我這陋室,我陪你回去。”
侯奎擺了擺手,“不用麻煩了,也沒多遠。”忽然停住腳步,轉過身來,“楊兄,你我兄弟一場,我對蘇姑娘也是頗為意動,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要得到蘇姑娘,你會答應嗎?”然後一副任君開價的樣子。楊旭心理掐死他的心都有了,但是面上還是笑笑說道:“我的女人就是我的心頭肉,人無心不活,你這是要挖我的心呢!”
侯奎呵呵一笑,滿臉的橫肉一顫一顫的抖動,說了一句“告辭”轉身離去。
楊旭滿臉黑線抱拳與他作別,心理五味雜陳,這叫什麼事啊!雖然這個時代置換妾室都是很平常的事,但自己的女人都能給別人這樣的人也是人渣。
回到內室,蘇凌筱正和林霜坐在床邊嬉笑說話呢,楊旭一臉鐵青一言不發的樣子引二人發懵,蘇凌筱疑惑的問道:“怎麼了爺,誰惹你不高興了?”
楊旭看了倆人一眼,心理有點煩悶,但又不好說,“沒事,與你們倆無關,”頓了頓,“以後家中來客人,讓朱志遠接待一下就行了,你們倆躲著點。”說罷,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二人面面相覷,又有點摸不著頭腦,但是話音還是聽出點味道。
林霜有點不高興了,嗆到:“我們兩個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了,連待客都不讓。”楊旭正愁沒地發的火一下子被拱起來了,“費什麼話,我說不讓就不讓,怎麼你還有意見,憋肚子裡,以後這家我說什麼就是什麼,行了,都給回自己的房裡。”楊旭從來都是溫文爾雅的人,除了對行軍打仗發火外,連下人都客氣對待,蘇凌筱怕兩人急起來,扯著林霜出了屋子。
楊旭一腳把桌子踹到,整個茶几嘩啦啦的碎了一地。
第二天天色還尚早,楊旭就爬了起來,剛想穿衣服,蘇凌筱推門進來,手裡端著臉盤放在架子上,然後一言不發的過來給楊旭整理衣服,楊旭假咳了一聲,“你站在門外多久了?”
“就一會,聽見你起床的聲音我就進來了。”蘇凌筱埋著頭,手腳利索的幫著楊旭穿衣服。“那個,昨天是我不對,無辜發火,我給你道歉!”楊旭有些抹不開面子。“我倒是沒什麼,林霜可是哭了一晚上,你跟她說吧!”然後拉著楊旭道臉盆旁邊,“等一會我過去找她。”說著,一把把蘇凌筱摟在懷裡,低頭親了一下額頭。
今天照例,縣太爺坐堂,旁邊坐著楊辜,像楊旭這種上不了檯面的佐雜官,分立兩側,聽侯指示,今日點驗,楊辜帶來的刑房,庫房和司獄分別去點驗繳獲,人頭和罪證、人販。繳獲的物資報上去自然減半,一百兩的繳獲,九石的糧食,糧食沒多少人願意藏私,糧食體積大雖不值什麼錢,但是裝在大車上展示有面子,誰知道里面是銀子還是糧食,人頭是捕快帶回來的,楊旭一開始不願意,但是你怎麼證明你斬了多少匪首?口說無憑,這年頭最虛就是口頭證據。待到正午,刑房、庫房和司獄司都回來報功,一樣不少,證據具在,可以為明證,眾人齊喝彩。
下屬官差開始裝車運回府衙,由府衙上報布政使衙門或是巡撫衙門,那都是上面人的事情了。來時接風洗塵,走時肯定還有歡送會,微末芝麻官們又開始簇擁著趕往酒樓。
楊旭默不作聲的跟在後面,不知道什麼時候,牢頭走到自己身邊,小聲的說道:“這幫雜碎壓根想進牢房,我和老薛把證詞一給,幾個人連看都不看,坐在籤房喝茶,我每人給了二兩喝茶錢,一共十二兩。”
楊旭仰頭看看前面 的一干人,“下午你找老薛拿二十兩銀子,除了補給你的,你也拿點出來請下面的人吃吃飯。”
啥事都沒怎麼幹,就得了八兩銀子,果尚武臉上都笑出了褶子,“明白了!”
這時候一隻大手從後面攀上了肩膀,楊旭暗罵一聲“他媽的雜種!”轉過身來已是滿臉笑意,“侯兄別來無恙啊!”侯奎跟沒事人似的,一臉不忿的說道:“十萬兩銀子就他媽的剩一萬兩了,這幫孫子把錢藏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