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那個旅客,就胳膊上落了一點灰兒;再瞧瞧他們手中的車票,發現他們乘坐的班車還差十幾分鍾就要發車了,便覺阿三的言行有些欠妥。思想至此,我情不自禁地對那個旅客調解道:
“嗨,你們乘坐的還是一班車呢,而且馬上就要發車了,就一點灰兒,算了!應該高興有緣同行才對。”
他扭頭看我一下,又面朝阿三,沒有吭聲。自然的,我不贊同他的態度,只好向阿三招呼道:
“這也不算什麼事嗎?讓他們都走吧!”
沒想到,我對旅客們的好心話,竟惹起同事不高興了。阿三瞪我一眼,說:
“這也不關你的事,你到你自己辦公室去!”
阿三莫過大我幾歲,但思想差距卻這麼大,我很驚詫!再看他那傲氣的樣子,我不由地爭執一句:
“我也是這站里人啊!你怎能這樣待人呀?”
“你有你的事,我們有我們的事,你別在這煩人!”治保員王洋友也從旁邊突然推我一下。他與我年齡相當,小頭小眼小矮個兒,卻大使勁了。
“你?……”
可是,我話還沒說下去,已被後面闖上來的韓二水撞到了一邊;他迅速地靠到了王洋友面前、斜眼看我一下,又將“民工”推得更遠。而那個旅客的眼光之中,也顯出對我多嘴的討厭。——望著“民工”滿臉的怨氣,我已無暇顧及他們的差勁,繼續與阿三辯理:
“就算我把你衣服碰髒了,你還能就這樣?”
“喂,我們在處理工作。林澤祥,你別再煩人了!快拿本事找領導,找個工作!”
阿三大言不慚,一邊嘲笑著我,一邊抽著香菸從座椅上站起來,轉出辦公桌,大步衝向我……
他的橫眉粗相似乎就適合坐、站在他的崗位,尤其他的聲音更是大大的!我進入汽車站已經半年多了,雖然不斷地聽著站內站外吵人的汽車喇叭聲,卻也不如他今天意外的叫嚷震耳難受!
我驚詫地望著他。那個旅客和“民工”不由地退向兩邊,那頭瞧瞧他,又這邊看看我。阿三兩步跨過他們,猛一伸手,把我推出了辦公室;韓二水也迅速躥上來,“乓——”的一聲關上了門。
“哼,對林澤祥就該這樣搞!”
王洋友還在屋裡囂張著。而且,更沒想到的是,從這一天起他在我的面前就擺起了“架子”。
我非常失望“同學”和“同事”僅一字之差!——厚門已經緊隔在背後,我搖了搖頭,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當然,王洋友和阿三的言行仍然盤踞在我的心頭,好像幽靈一般可怖!韓二水像惡鬼一樣討厭!
我真的在自找麻煩?唉,正如那句古訓:
“多事有事!”
我也開始明白“麻煩的事情”不怨自己無理,而怨自己無權!所以,再上班的時候,我便安靜在辦公室中了。然而,這樣無聊了幾天,我仍身不由己地偶爾出去了。環顧班車,鄰近旅客,招呼同事,但我已經儘量避開王洋友和阿三那類同事。
春運曾經擁擠的歡喜,在站裡站外早已是曇花一現!所以,天氣雖然逐漸的轉暖,但我的心兒已逐漸的變涼了……
傍晚下班回去,剛到門前,還未及開鎖,房東阿姨已從自家的屋裡走出,雙目悲兮地看著我,說:
“你,你老家打來電話了!”
“阿姨,怎麼講?”
“呃,你……你同學周民病逝了!”
啊!我的頭腦當即炸了,鑰匙“嘩啦”一聲掉到腳下……
阿姨彎下腰,伸手從地上撿起鑰匙,幫我開啟門。但是,我還木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她在身邊將鑰匙塞回我的手中。我抓住了鑰匙,也握住了她的手兒。一股傷痛已經從腳下直衝到腦頂,我轉臉跪向故鄉、默默磕下頭兒,淚水流到了地上……
“哇——哇——”
我悲痛愈大地哭出了聲音。而阿姨的另一隻手兒已經溫扶在我的臉上。——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只覺兩條腿兒越來越麻了。她兩手拉起我,說:
“回屋裡吧!彆著涼了。”
我仍然說不出話,惟有滿面的淚水。而且,我雖然已經站起,卻身心麻木了。她繼續關注了一會兒,彷彿已經理解,就牽我回到屋裡,陪坐在我身邊,搖搖我的胳膊,再次關心:
“別哭了!今晚就到我家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