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拉山的山頂,已經染上了一層血色,白雪落下,浸沒在汩汩血流之中,很快也被染透,這些血液不斷從屍體中流出,尚存的熱氣讓它們一時不會凝固,風雪雖烈,終究不能將這慘狀覆住。山頂早已沒有殺戮的聲音,戰鬥進行到正午時分,就以女巫的十多名弟子敗退而徹底改變,從那時起,留給烏拉山頂的,只有屠殺。
山頂有個手持摺扇的公子,將懷中女子的屍體丟下,他深吸一口,回味了一番,這才走向最後那具女子的屍體,一旁檢查有無活人的幾隻獸不敢說話,只能聽著一道道精神意念,在痛苦地哀嚎後,被那男子抽走,吞下。
過了片刻,隨著哀嚎聲消失,摺扇公子丟下最後一具女屍,他貪婪地看著眼前的畫面,這般鮮紅,這般血腥,這是夜幕也無法掩蓋的美麗。他心中有些可惜,若不是為了大計,應該在這些年輕人活著時候,給他們製造恐懼,再吞噬他們的精神力,那才最是美味,最為鮮活。
他舔了舔嘴唇,覺得自己似乎到達瓶頸了,於是緩緩閉眼,對著面前的屍山血海張開雙臂,很快,他抖了抖身體,紅顏美男子化為一陣濃霧,霧氣之中傳出來伐木的丁丁聲,這團濃霧顫抖著,他努力片刻,卻意識到始終還差些火候,他至少還需要一道鮮活的精神才行!霧氣中的意識,看向了一旁的獸,這些獸察覺到霧氣的意圖,有些畏懼,卻只是低頭。
霧氣看了片刻,雖說心頭始終難耐飢渴,但是要他吞噬這些猙獰的東西,實在是有些噁心,霧氣中的意識傳來聲音,那聲音像是裹著一層厚重的布一般,有些模糊:“你們,可知道哪裡,還有活人?”
霧氣中的聲音一頓一頓,獸們不敢怠慢:“天璽城裡還有一批人,是大人們說要留下來的!”
霧氣急躁不安,那些人是留下來,為將來滲透入母星人族內部,掃清最後一層障礙做的準備,既然已經被挑出來,就意味著不能動了。
霧氣升騰起來,懸浮在空中,他意識擴散開,那伐木的丁丁聲越來越急促,像是一個挨凍的人,正在焦躁地抖動,突然,霧氣察覺到一個方向有動靜,在北邊懸崖之外,似乎有生靈的氣息:“北邊,有什麼東西?”
獸都是經歷了白日戰鬥活下來的,清楚發生過什麼:“北邊是一片矮山,今天在那邊墜毀了七八艘人族的航車,是天璽城的對空炮陣轟下來的。”
霧氣呼嘯而去,順著山崖下落,他嗅到生靈的氣息,並非是死屍內殘存的恐懼意識,而是一條鮮活的生命,正在散發恐懼,這正是他迫切尋找的,高度逐漸降低,千米之下,已經不見風雪,甚至空中還透過法陣投射出一輪圓月,只可惜天璽城內,已無人賞月。
若是賀成在此,一定能認出來,困擾他一年多的夢境,那個場景,那輪圓月,那山間小路,正是在這烏拉山北邊懸崖後的矮山上。
涼薄夜色下,青年在山間小路上行走,他家族的航車是第一艘衝向北邊圍牆的那艘,只可惜被一炮轟穿,青年還記得自己跪在未被火焰波及的航車艙內,哭泣著禱告,期盼蒼天能有一絲憐憫,可是後來又一艘航車被擊毀在圍牆邊,爆炸的餘波讓他們那艘航車最終落了下去。
等青年醒來的時候,已是夜晚,四面寂靜,連鳥獸之聲都不可聞,青年在地上癱坐了許久,回憶起今日的劇變,他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活下來了,他哭泣,但是無用,除他之外,再無活人,最後他顫顫巍巍站起身,北邊,他要透過北邊的圍牆,逃出去。
那團霧氣跟了上來,隱蔽了聲音,他要讓這來之不易的靈魂,為他釀造出最鮮活的恐懼。
漸漸的,伐木的丁丁聲越來越清晰,起初青年以為是幻覺,隨後意識到身後有東西跟著,他雙手握拳,卻不敢四下看,更不敢回頭。
他身體的顫抖越來越強烈,鋪天蓋地的恐懼包裹住他,驀然間,他發覺雙腿不能行走了,原來是有什麼東西搭在了自己的肩頭,他緩緩扭頭望去,那是一隻溼漉漉的手,白淨,卻散發著不詳,青年順著手往後看,那是張慘白狹長的臉,咧直耳根的嘴大大的張開,在詢問他:“你,害怕嗎?”
這一刻,青年的恐懼最大化,在他被活活嚇死之前,那嘴猛地一張,一口咬下青年的頭顱,霧氣隨即包裹住青年,吸收著鮮美的恐懼。山林之間,樹木沙沙,涼薄月色下,一段命運悄然消失。
約莫半個時辰後,同德樓二樓的那間隱蔽包房,門被推開了,拿著摺扇的周遊走了進來,屋子中的人眯了眯眼:“你竟然破境了?”
周遊淡笑:“差一點就失敗了,好在上蒼憐憫我,給了我一個機會,雖說不是完美的陰體,但是也助我破境了。”
屋中的人不想了解周遊破境的經過,更不想在這件事上多討論:“今天的事情……”
“今天的事情,是大人們一早就安排好了的,因為絕密,所以沒有提前通知你,不過這也沒有什麼關係,憑藉你的實力,從一群骯髒的獸中逃出來,不是易如反掌嗎?”周遊滿臉都是溫和的笑意。
對面那人深吸了一口氣,有些擔憂問道:“那,那你之前還傳話過來,讓我早些準備,豈不是無用功?你我約定還算數?”
“約定自然算數,你又何出此言,怎麼就是無用功了?”周遊開啟著摺扇,輕輕扇著。
那人苦笑一聲說道:“你們已經讓獸族,針對華夏展開大規模戰鬥了,長驅直入,目標正是春秋道境,等你們得到春秋道境了,我提供的所謂絕密的資訊,不正是無用的麼。”
周遊笑起來,如春日暖陽,他道:“春秋道境,我們得不到的,發動獸族,也不過是要多搶奪一些進入道境的名額。”
沉默片刻,那人才開口:“為什麼?獸族今日進攻,根本擋無可擋,道境於你們而言,不是唾手可得嗎?”
周遊笑笑,有些嘲諷的意味:“你好歹也是華夏的人,你以為在過去將近一百年裡,華夏在幹什麼?玩嗎?我可以告訴你,這春秋道境出現在這顆星球別的任何地方,對我們來說都是唾手可得,但是出現在華夏,那我們不會有機會得到的,而且我們還要適當把握獸族進攻的趨勢,能逼他們的時候逼一逼,該握手的時候,就要笑起來,至於具體原因,恕不可奉告。”
包房之內又沉寂下來,周遊又開口:“之前與你說要你快些準備,你可就得快些準備了,至多兩個月,春秋道境就要開了。”
那人點頭,不再多問,走出門去,夜色下的天璽城四處都是火光,獸族在用最原始的方式,將這座象徵著和平的城池破壞,他走到同德樓下,跺了跺腳,自嘲差點被這降臨者擺了一道,也飛身離開了。
在方才那人跺腳的地方,其下萬米,在萬古寒冰之中,有個洞穴,與外面的海水相連,有個身影坐在洞穴之中,是白天師,他身邊還有一尊冰棺,正是女巫的棺材,海水中傳來悶響,有人走了進來,手中提著一個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