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的老人坐在醫療床變化而成的輪椅上,在前面引路,他本應用這吊著的最後一口氣,去多撐些時日。但在見到白天師之後,他感覺留著這一口氣,就是為了等到這位大人的來臨。
老人依稀記得小時候在被稱為“煌”的星球上,初次見到這位大人的場景,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一千多年的光景了。
彼時的他,還是個小孩,可那時候的大人,就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了,衣著邋遢,不拘一格,他記得爺爺那一輩對大人很是重視,那時候的田家還沒準備離開“煌”,但是他們所守護的那具屍體,已經出現了問題,爺爺擔憂不久之後就會發生異變,而白天師,在那時候出現了。
“約定”就是雙方在那時候定下的,按照白天師所說,田家在接受那屍體庇護了數千年後,終將會因為那具屍體,迎來滅頂之災,。白天師說可以解決這件事情,代價並非是什麼傳世之寶,也不是田家的某個道境,而是白天師所說的功德幣。
無論材質,只須誠心所造,默唸白天師,湊齊三千六百枚。等到田家的滅頂之災到來的時候,他自會出現,取走功德幣,履行約定,替田家解決災厄,留下續存的火種。
如今白天師出現,說明千年前所預見的災厄,就在今夜了!
賀成與白天師跟在輪椅之後,他低聲詢問白天師:“前輩,這田家的畫是哪裡來的啊?”
白天師出乎意料的正經:“畫中那具屍體,是他們田家供奉之物,已經供奉數千年了,我記得許久以前,與田家定下這個約定的時候,還在另一片星域之中,那時候田家就已經有這幅畫了,想來,是田家人自行繪製的。”
賀成心中越發困惑,他曾見過的那句話也越來越清晰,不差分毫,就是描繪的畫中那具屍體。可是白天師沒理由說謊,而且天璽城田家也不是無名之輩,的確是外來者。可是華夏的古文中,怎麼可能有與外來者相關的的內容?
九州紀元開始後,母星人類才接觸的外來者,才接觸了“道”,今天晚上這件事,實在有違賀成的認知。
白天師自然看得出賀成的不對勁,但是他沒有多說話,甚至沒有過問,似乎從賀成說出那句話之後,白天師也像是換了個人一般,變得有些不同,他的目光沒有落在賀成身上,也沒有落在輪椅上的老者身上,只是看著前方,卻縹緲空洞,儼然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
但是這狀態沒有保持多久,轉過一處轉角後,驟然暴露在大廳眾人視線下的三人都停了下來,老人沒有動作,是因為他看見了自己兒子身旁,還坐著一個老僧,是戎州那位,他雖料到兒子已經請了這人前來,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他怕這會觸怒身後的那位大人。
賀成思緒從方才的畫中掙脫出來,他們剛從暗處走出來,大廳的光芒太過刺眼,他下意識想要後退,卻被白天師一把托住後背,就這麼原地站定。
白天師又恢復了那吊兒郎當的模樣,笑眯眯地看著席上的一人,那是個鼻青臉腫的年輕和尚,和尚也看清了來人是誰,下意識一哆嗦,他早上調戲小姑娘的時候被白天師一頓揍,還搶走了師父要的東西。中午遇上了,想要拿師父出來鎮住對方,結果又被拔下一顆牙。
和尚吞了吞口水,看了看一旁的師父,這才穩下心神,雖說自己揚言要和對方拼個你死我活,但是他心裡明白,自己遠不是對方的敵手,只是對方竟然敢找上門來,這可真是給了自己一個報仇的機會。
沒等輪椅上的老者開口,更沒等坐在主座上的田家當代家主說話,小和尚站了起來,指著白天師向自己師父訴苦:“師父,就是這個老乞丐,白日裡欺辱一個小姑娘,我仗義出手,沒料到他有兩下子,還搶走了師父與田家的信物,中午遇見,我好言相勸,卻又被拔下了牙齒!”
“師父給我做主啊!”年輕僧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主座上的田家家主面色來回變化,最後卻沒有動怒,因為他父親還坐在那裡,而且看樣子,是主動引這兩人來的。他想到什麼,白日裡這個乞丐模樣的老者說與田家有約定,莫非是真的?
還是輪椅上的老人先開口,才止住了年輕和尚拙劣的哭訴表演:“這兩位是有助於我田家的客人,田灼,你去祠堂,將那兩木盒的功德幣拿出來,送給這位客人。”他話沒說明,畢竟還有戎州的外人在,他只希望自己兒子能夠聽出來,對大人的態度放好一些。
畢竟一千多年,沒有一點變化的人族,絕對不平凡,這一路過來,老人越想越能體會到自己爺爺的遠見,同時他也在擔憂,畢竟有些事情,恐怕瞞不住這位大人。
田灼眸子一閃,功德幣?他依稀記得功德幣是家族與某位大人物的約定,可眼前的老叟,明顯沒有什麼大人物的樣子,還是說,父親找這兩人來,是作別的用途?功德幣是拿來打發這二人的?
無論如何,既然父親開口了,田灼沒有多做猶豫,當即起身,先與戎州老僧行了一禮,這才離席,去取那功德幣了。
主人離去,老僧終於開口了:“我是戎州僧人,莫德·亨赫水,老先生是田家的長輩吧,先生可以稱呼我為莫德。”
輪椅上的老者不準備搭理他,那小和尚的話真假難辨,但是顯然已經招惹大人了,自己搭話,只怕會讓大人對田家更加不悅,關乎家族存亡,他比自己兒子要冷靜得多。
誰料,莫德卻對著白天師開口嘲諷了:“世間真是有不知死活之輩,以為學了點東西,就拿出來自尊客人,想要憑此糊弄他人了?可不要到頭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你說是吧,那邊的那個,乞丐?”
輪椅上的老者面色一青,卻是一句話也不敢說,好在白天師也沒有理會他,只是打量著席上的面孔。田家雖說是壽命長久之族,一代往往能有數百近千年的壽命,可偏偏不易繁殖,席上全是新面孔,而知曉自己與田家有約之人,只有輪椅上的老者了。
白天師眯眼,若是約定都已經被淡忘,只怕自己的警告,也早已經被淡忘。
莫德見輪椅上的老人沒吱聲,自以為是田家有求於自己,故而偏袒自己,心中也就越發狂妄,他看了看賀成,認定這一老一小是從華夏來的,輕蔑的態度,越發明顯。幾乎要從眼角流出去。年輕和尚也變得隨意多了,師父沒再說話,但是他卻按捺不住了。
“華夏的土包子,也敢說自己有本事嗎?今天的事,可是田家的大事,不說你們二人之前搶奪信物的事情,一會兒我師父動手的時候,你倆可最好滾遠點,別影響我師父誦經!”年輕和尚抓起桌上的一串水果就往嘴裡送,邊吃邊嘟囔,現在師父在旁邊,那個老乞丐敢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