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她不過微微揚起了手,任善便下意識地往後瑟縮了一步,生怕任鳳華一言不合可能動手弒父。
等任鳳華默然俯身將手上那根棍棒摔在地上的時候,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自己方才的狼狽。
“你……你到底還想要做什麼!?”任善有些氣急敗壞地問道。
任鳳華一歪腦袋,淺笑道:“沒什麼,只是在想,方才您為何要平白無故讓我受罰,既然我沒錯,那又是誰的錯?”
任善自然不肯說出是自己沒事找事,只好沉著臉色僵在了原地。
眼看時機已到,茉莉趕忙站出來將禍水東引:“好了好了,骨肉之間哪有隔夜的仇,此事也是大夫人關心則亂,報給老爺的時候多費了幾句口舌,你倆才會生出這樣大的嫌隙,但她的出發點總歸是好了,你們父女倆且都下下火,和氣些吧。”
她三言兩語就將話題引到了蔣氏的頭上。
任善見茉莉開口為自己解圍,心下剛有些感動,轉頭看見退避三舍的蔣氏母女,心又在瞬間涼了下去。
“蔣氏,你現在怎麼沒話說了?”任善扶住了邊上的茉莉,陰惻惻地抬起了眼,沉聲問道。
蔣氏低下了眼,眉頭緊鎖,顯然沒料到禍端會落到她頭上。
茉莉見狀趁勢又吹了一陣東風,慢聲道:“今日之事,或許真是姐姐你小題大做了呢,要不還是姐姐站出來說一句吧,也好了卻了此事——”
蔣氏聞言六神無主地直搖頭,任盈盈趕忙上前一步哀怨道:“爹爹,此時怎麼會是孃親的錯嗎,分明是她任鳳華自己目無尊長,還敢頂撞父親!!”
見她二話不說就將此事的責任又給推了回來,任善面色一寒,徹底對不會審時度勢的蔣氏母女失望。
蔣氏被任盈盈掐了一把,才終於回過神來,惡狠狠地瞪向了任鳳華,恨聲道:“任鳳華,你——”
她剛想提神怒罵,任鳳華卻面若冰霜地搶先劫過了她的話頭:“既然諸位張口閉口就是家法,那任盈盈尚未出閣,卻屢次與外男私會,豈不更應該領受家法!!”她說著一腳背勾起了棍棒,反手揮下一棍,棍棒帶起一陣勁風,直接駭得任盈盈面色發白。
“給我住手!!”任善見狀大驚,趕忙抬手想攔,茉莉見狀眉心一跳,趕忙一矮身子拉住了他的衣袖。
“老爺——”她嬌聲勸道,“老爺,此事二小姐的過錯確實是更大呀,您需得三思而後行啊,莫要糊塗行事!!”
任善聞言登時停住了動作,望見任盈盈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心一橫,竟當真狠狠地甩下一掌。
“爹爹!!”任盈盈捂著臉踉蹌倒地,滿眼俱是愕然,“您竟然打我!”
自小到大,她都是被泡在蜜罐子里長大的,何時受過這樣的侮辱?
任善面上亦有些不大自然,但是又拉不下臉面,只得板著個臉繼續斥罵。
蔣氏瞧了眼任盈盈被打得通紅一片的臉頰,心疼得不行,哭叫著撲倒在了任善腳下,哀聲求情道:“老爺,你就饒了盈盈吧,她可是您自小疼著長大的呀!你怎麼忍心打她!?”
“你還有臉替她說話!”任善聞言卻怒氣更甚,蔣氏在掌家的那段時日裡對任盈盈的偏寵府裡的人都有目共睹,這不由叫他回想起了那日在大殿上皇帝對秦宸霄赤裸裸的偏私。
那種被人戳著脊樑骨叫罵的感覺復又躍然眼前,任善沒好氣地一把拂開了蔣氏,冷著臉將她的求饒當成了耳旁風。
蔣氏見狀怨氣更甚,登時拿手指的任鳳華口不擇言地叫罵道:“老爺,你方才不是在管教她任鳳華嗎!?怎麼眼下就聽信別人的話來責難盈盈了,盈盈可是您的親生女兒,而她任鳳華,只不過是一個野——”
她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嗓音卻突然拔尖,原來是任善已經箭步上前緊緊鎖住了她的喉嚨。
未竟的話語被堵了回去,蔣氏伸手吃力地扒著扣在脖頸間的手,憋得滿臉通紅。
“你這蠢婦,誰叫你胡言亂語的!!”見她還要掙扎,任善當即又狠狠甩了一巴掌過去,甚至還將人狠狠地推倒在了地上,瘋魔了似的拳打腳踢。
“老爺!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痛楚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蔣氏卻顧不上護住頭臉,而是緊緊地捂著自己的肚子,不住哀叫。
任鳳華察覺到了她的異樣,但只是冷著臉隔岸觀火。
等到震怒的任善終於回過神來瞧見蔣氏襯裙下隱隱滲出的鮮血之時,已經為時已晚。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蔣氏摸了一把兩腿間粘膩的鮮血,淒厲地叫了一聲,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任善整整地退後了兩步,被蔣氏散落的裙裾絆了一下,才終於大夢初醒,惶惶然地高喊了一聲:“快,快去找府醫!!”
任盈盈見狀趕忙哭叫著撲倒在了蔣氏面前,趁勢求饒道:“爹,求您饒了娘,饒了我們吧!求您了!!”
此時的任善哪裡還顧得上她,當即隨手揮了揮便幫著府醫將蔣氏抬上了布架,而後氣急敗壞地低嘆了一聲便跟了過去。
眾人哪裡還敢瞧這熱鬧,紛紛唏噓著各回各家了,茉莉卻在這時候走到了任鳳華跟前盈盈一拜,淺笑著道了聲謝:“此事多謝任大小姐了——”
隨後便扶了扶鬢上的珠釵,自顧自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