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趕忙掙脫了束縛箭步上前攔住了他,一面討好地笑道:“我只是太久沒見到老爺您了,實在是有些擔心您的近況。”
“呵。”任善涼涼地掃了她一眼,一針見血,“你哪裡是在關心我,分明就是關心你在相府中的地位吧,少在那假惺惺了!”
說完這句,他便嫌惡地扯回了自己的袖子,隨後便沉著臉原路離開了,甚至連院門都沒進。
蔣氏望著迷濛淚眼中任善的背影,終於再難支撐自己,虛弱地扶到了門框上,嘴裡卻還在不停地喃喃著:“老爺,老爺……你要去哪裡啊……”
邊上的嬤嬤硬著頭皮回話道:“方才聽老爺身邊人的意思,約莫是要去茉姨娘的院子歇腳了——”
“茉莉?那個小賤人,可真是沒臉沒皮!”蔣氏聞言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氣,啞巴聲音咒罵道,“當初我就不應該給她留下活路,早找一個人牙子將她發賣了,哪裡還有現在的禍事!”
“夫人,話雖是這麼多,但是眼下畢竟為時已晚。”嬤嬤在邊上平淡地勸說道。
蔣氏按了按眉心,終於緩過勁來,儘管嗓音虛弱,眼中的怨毒卻快要化為實質:“嬤嬤,你回去之後務必要幫我盯著茉莉那個賤女人,不能讓她有身子!”
嬤嬤有些為難地插嘴道:“可是眼下茉姨娘正得寵,這肚子怕是很難沒有狀況吧……”
蔣氏聞言不由收緊了五指,將門框扣得死緊,指尖都隱隱泛白:“若是真有了什麼狀況,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嬤嬤讀出了她眼中的殺意,登時停住了追問,瞭然地點了點頭。
……
蔣氏這一場大鬧,雖然沒換來任善的回心轉意,卻換來了下人們好幾日茶餘飯後的談資。
不多時,這事兒就傳到了老夫人耳朵裡。
慈寧院中,月華正一五一十地細說著從下人那蒐羅來的事情經過。
老夫人懶倦地聽完了來龍去脈,半晌,突然意味不明地喟嘆了一聲:“她蔣氏囂張了這麼些年,如今怕是氣數已盡了……”
月華聞言有些不解:“老夫人,先前老爺對大夫人的偏寵我們都看在眼裡,如今說冷落就冷落了,這反差未免太大了些。”
老夫人數了兩顆佛珠,閉目養神道:“這有什麼,你們老爺不向來是個涼薄的性子嗎,除了權勢和地位,這麼些年,我再沒見他看重過第三樣東西了,更何況是兒女私情!”她頓了頓,用了口清茶潤了潤嗓,繼續道,“從前蔣氏雖然私下裡錯漏百出,但終歸沒鬧到檯面上來,因此他就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他已經知道了這蠢婦做過的所有荒唐事,自然是得要翻臉了。”
月華聽完這一席話後,突然鬼使神差般追問了一句:“您說的大夫人做過荒唐事,莫不是——”
“咳。”她才脫口半句,老夫人卻突然停住了撥弄念珠的手,抬眼冷冷地望向了月華。
月華自知失言,趕忙俯下身認錯道:“奴婢知錯,奴婢再也不敢胡言亂語了!”
見她亡羊補牢,老夫人的面色才終於好看起來,輕描淡寫地小懲了月華一下,便將此事翻篇。
月華悄悄地用衣袖蹭了蹭額上的冷汗,轉而用恭順地跟到了老夫人的身旁鞍前馬後。
老夫人唸完了今日的經,緩聲道了句“阿彌陀佛”,隨後藉著屋外的蟲鳴聲掩蓋,她將月華招到了跟前,小聲地吩咐道:“過些日子就是華兒的及笄禮了,我要你準備的事情,準備的如何了?”
月華尚且沒有回過神來,只得小心地問了一句:“您的意思是?”
老夫人有些不滿於她今日接二連三的失誤,言語中也少了許多耐心:“華兒的及笄禮要辦,但是不能就這麼簡單地辦……宴會上,得出點小插曲——”
“您是想要在大小姐的及笄禮上動手腳?可是萬一真出了什麼事,大小姐恨上您該怎麼辦?”月華愕然地睜大了眼,下意識地就想勸諫老夫人收回成命。
可是顯然後者心意已定,聞言毫不在乎地對答道:“自然不能借著咱們的名頭去辦,只需將這事順水推舟歸到蔣氏頭上去,不僅能讓任善和蔣氏徹底反目,慈寧院也好順勢收回掌家的實權,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可是……”月華還是無法贊同老夫人的法子,因為此計若是真的得逞,不止蔣氏會下不來臺,作為及笄禮主角的任鳳華勢必也得受到勾連。
可是眼下老夫人顯然已經被權利的糾葛矇住了心智,她絲毫不顧任鳳華的及笄之禮會不會因此被毀,只在乎自己能否重回舊日的權力巔峰。
掙扎了許久,月華還是嚥下了後半截為任鳳華求情的話,儘管有心相助,但是眼下冒冒然開口,只會招致老夫人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