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合好藥箱,有些為難地垂落了視線:“只是他的腿,老朽實在是無力迴天……”
“你說什麼!?”老夫人一個趔趄跌到在了椅子上,看著尚值壯年的三叔,她張了張嘴,突然失聲。
急火攻心,她一時沒倒過氣來,登時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三叔本就摔傷了腦袋,聞言哀叫了一聲,頭一歪也倒回到了榻上。
“老夫人!”屋內的下人們齊齊驚叫出聲,眾人一陣兵荒馬亂。
任鳳華趕忙吩咐月華將老夫人扶上軟榻,一面提聲鎮壓住了慌亂的眾人:“都給我噤聲,你現在快去前院將父親叫來,就說出事了!”
被點中的那個丫鬟聞言趕忙快步跑了出去,眾人又有了主心骨,頓時歇下了吵嚷,亦步亦趨地跟在了任鳳華身旁。
這廂任善正在前院收拾書房焚燒後留下的殘局,見門庭有人傳來急報,原本打算出去看看,但是一聽報的是任鳳華的名字,當即停住了腳步,袖子一振沒好氣地回絕道:“來人吶,把那丫鬟給我打出去!關禁閉還這麼不給我省心,真是無法無天!”他說著隨意打發了一個小廝趕去回話,“就說我有事在忙,沒空搭理這些瑣事!”
小廝快馬加鞭就趕去了竹院,匆匆跨進內庭的時候,老夫人正好悠悠轉醒。
“你們老爺呢,出了這麼大的事,我怎麼連他的人影都見不到······”
任鳳華好整以暇地瞥了那小廝一眼,示意他回話。
小廝沒想到還要淌這麼一趟渾水,咬了咬牙硬著頭皮回道:“老夫人,老爺,老爺現下還有些事在忙,一時半會還趕不過來——”
“好啊!他真是好狠的心腸啊,自己的親兄弟出了事,他竟然用一句無暇他顧就把我們打發了。”老夫人本就心力交瘁,聽聞此言面色一百,更是悲從中來。
偏偏那小廝是個不會看臉色的,見狀還要開口:“老夫人,咱們老爺眼下也煩心著呢,許多事的確顧不過來——”
見他越抹越黑,老夫人無望地閉了閉眼,又跌回了軟榻之上,任鳳華見狀趕忙上前和聲安撫:“祖母,您別生氣,父親或許不是這個意思——”
“怎麼不是這個意思,他這人從小到大就是兄弟幾個裡最沒人情味的,為了那點身外之物,我們這些骨肉血親在他眼裡根本沒多少分量,老三是這樣,我這老婆子也是這樣·······”她越說越激動,搖著頭便又垂下淚來,“當年你的母親,不也正是因為——”
任鳳華目光一凜,猛地抬起頭來。
誰知就在這緊要關頭,門口突然又急急跑來了一道人影,開口便是一句“老夫人可安好”,瞬間打斷了老夫人的自白。
月華見狀趕忙提起裙襬迎了上去:“先生可算是來了,快瞧瞧老夫人吧,前些日子身子剛調養得好了些,結果這兩天急火攻心,這身子便又不大爽利了!”
老夫人卻一把將她拽到了自己身後,急切地直起身子拽住了老大夫上前為她診脈的手:“先生,您醫術高明,犬子的傷,求您幫我看看,他不能就拖著這麼個身子活下輩子啊!”
老大夫沉吟片刻,又撥開了三叔的眼皮看了兩眼,最後輕輕舒了口氣,緩聲道:“還好,這位老爺頭上的傷不是特別嚴重,這眼睛也只是因為腦中淤著血塊才視物不清,銀針調理在佐以一些湯藥,這傷勢能漸漸養好,丟失的那部分記憶應當也會隨之復位——”
“當真!謝天謝地,阿彌陀佛!”老夫人聞言面上總算有了些血色,藉由月華的攙扶,她緩步走到了三叔身邊,看著榻上之人憔悴的面容,她又是哀傷又是慶幸。
“還好這傷口處理得及時,這才沒有傷著根本,此前是有人替他包紮過了吧?”老大夫讓開了一步,看到搭在邊上盆架上的血布,他微微眯起眼,上前審視了一番,突然喟嘆道,“多虧貴府的醫官處理及時——”
“這是······”老夫人神色一頓,抬眼望向了任鳳華,目光有些閃爍,“華兒,你三叔的傷,是你處理的?”
任鳳華聞言微微斂下了眸,意為預設。
老夫人抽泣了一瞬,終於真情實感地朝著她點了點頭,致謝道:“好孩子,多虧有你了。”
說著,她又關切地往榻上望了一眼,雙手合十朝著南天拜了拜:“菩薩保佑,老三的傷一定要儘快好起來。”
話音剛落,任鳳華身後的嬤嬤不由瑟縮了一下,她有些疑惑這老大夫怎能如此準確地斷出三叔的傷勢,更擔憂對方若是真的恢復了記憶,她和小姐又該如何自處。
但是方才大夫那一席話,也直接抹去了任鳳華的嫌疑,想來這段時間應當不會再有人來找竹院的麻煩。
任鳳華同樣也在心中盤算,儘管眼下還沒謀劃出萬全的對策,但是畢竟船到橋頭自然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