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便緘默不語地收回了手,連目光也一併收回。
任鳳華神色複雜地接過了藥瓶,她自然知道瓷瓶中的是解藥,於是毫不猶豫地揚頸一口喝下。
藥液入腹之後,沒一會兒就開始見效,四肢也不再綿軟無力,不多時便漸漸找回了力氣。
秦宸霄早在方才遞藥時便將她推離了自己的懷抱,見任鳳華用下藥之後,面沉如水地迴轉過身,周身氣場低得駭人:“收拾好自己便給本王滾。”
任鳳華聞言下意識地便伸手裹緊了周身的衣物,剛想掙扎著從地上起來,剛一動作便發現不知何時,秦宸霄竟已經無聲無息地離去了。
人走了,卻留下了一個包裹得嚴實的布袋,正好攔住了任鳳華的去路。
小心翼翼地開啟布袋之後,赫然見得裡頭躺著一身嶄新的衣裙,無論是走線紋路,還是色彩式樣,都與任鳳華身上這條已經破敗的衣裙別無二致。
秦宸霄走的時候應該是將布袋隨意一丟,卻還不忘往一處乾淨的地界扔。
任鳳華心情複雜地捧起了那身衣裙,鼻尖似乎又嗅到了那陣熟悉的冷香。
“多謝······”她在原地靜靜出了一會兒神,好半晌,才輕輕開合了嘴唇,道出兩個五味雜陳的字眼。
儘管人早已經走遠了,她的心思卻好像是被勻走了一小半,始終不能真正落下。
於是內心掙扎片刻後,任鳳華還是利索地換好了衣裙,隨後快步追了上去。
······
於此同時,宣平侯府的前廳中,眾賓客們已經紛紛入席,眾人間心照不宣的“相親宴”眼見著就要拉開帷幕。
因著赴宴的多位皇子的緣故,應邀前來的官家小姐們一個個都打扮得光彩照人,光是身上精心準備的羅裙,都能包圓了滿京城的染坊。
小姐們在湖畔賞梅之時都盡態極妍,個個巴不得收攏所有人的視線,如今到了正廳,因著宮嬤嬤的緣故,瞬間都拘謹起來,個個笑不露齒,步履從容,將先前丟掉的禮數加倍都端了起來。
“眾皇子到——”不過這樣寧和的表象沒有維持多久,因為半盞茶之後,隨著秉禮太監一聲尖銳的通穿,以大皇子為首的幾位衣著顯貴的皇子前後腳步入了內廳,後腳跟還沒落下,便招來了一眾殷切羞澀的目光。
官家小姐們就是奔著找一個好夫婿來了,因而好不容易盼著了皇子,個個簡直恨不得化身虎豹。
侯夫人見狀趕忙率先起身,領著諸位小姐向來客見禮道:“諸位殿下安好——”
大皇子進來的時候,手中還不住把玩著一個沉甸甸的玉扳指,先是環顧一圈眾人後,他才提起笑意開口道:“今年的賞梅宴倒是新奇,本王閒來無事,正好來湊湊熱鬧。”
話音落下,侯夫人正想疾步上前相迎,突然通報聲又起:“三皇子殿下到——”
“三皇子?三皇子殿下怎得也來了?”侯夫人的問候聲登時被四座的驚疑聲蓋了下去,眾人只知道向來以乖戾著稱的秦宸霄不愛插手這樣的嘈雜場面,因此在見到他的那一瞬,紛紛有些愕然。
侯夫人心中同樣也七上八下,但仍舊禮數週全地朝廳外迎了幾步。
下一刻,但見秦宸霄一身玄衣,緩緩踱至人前,俊逸容貌與周身氣度相得益彰,叫人一眼便挪不開視線。
大皇子卻似乎不願與他比肩而立,因此見狀不動聲色地朝前又走了一步,面上不掩嫌惡之色。
便在這時,秦宸霄突然停下腳步,而後抬手掩著唇,低低咳嗽了兩聲,咳嗽聲一直持續了好一會兒。
廳內眾人這才想起來這位瞧著同玉人似的三皇子殿下是個時日無多的病秧子,生了副好皮相,卻沒有與之相配的好命數。
秦宸霄又咳了一陣,才擺著手同眾人招呼道:“本王路過宣平侯府,見著熱鬧便想來瞧瞧,不知是否打擾?”
侯夫人聞言登時回過神來,趕忙快走兩步迎了上去:“不打擾,不打擾,三皇子殿下能蒞臨寒舍,實在是蓬蓽生輝,來人吶,再添上一個雅座!”吩咐完下人之後,她趕忙又迴轉身恭敬道,“殿下,不若先入席吧。”
秦宸霄聞言卻沒有立即動作,而是比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旋即側過身讓開了半條路。
眾人這才見得他身後的另一道纖瘦身影,眉帶霜色,目帶寒星,不是多時不見人影的任鳳華又是哪個?
“本王許久沒來宣平侯府了,因此一時不察迷了路,還好半路遇著了任大小姐,不過任大小姐被逼著給本王帶路,好似鬧了些小脾氣,還是讓她先入座吧。”秦宸霄說著退了一步站到了面色僵硬的任鳳華身邊,抱臂好整以暇地解釋了一句。
任鳳華默不作聲地望了他一眼,目光似帶幽怨。
不過下一刻,她便收拾好了神情,款款走到了眾人視線彙集之處,面對眼前呆若木雞的侯夫人,她先是禮數週全地行了一禮,隨後恭順地解釋道:“晚輩在路上耽擱了些時辰,晚了宴會,還望夫人勿怪。”
侯夫人聞言乾乾地笑了一聲,她不知該以如何的姿態對待這個近乎已經成為眾矢之的的任大小姐,因此猶豫片刻後,最後只是含糊地敷衍了兩句,便隨手指了個方向,示意對方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