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鳳華則是蹙著眉頭不動聲色地往嘉和身旁避了避,掩下了眸底那陣突如其來的怨恨。
要說方才她還只是滿心冷意,那眼下她便已經是如坐針氈。
她實在沒有想到,重生以來,第一次再見秦煒安,竟然是在這樣的境況。
幾乎不用抬頭看,她就能想象到對方那副假作關切的模樣,秦煒安總能披著件偽善的外皮,滿嘴嚼著禮儀仁信,心裡頭攪和著的卻滿是渾水。
就像現在一樣,秦煒安的視線如附骨之疽一般落到了她的身上,只是輕飄飄的一眼,都能叫她壓不住心頭湧起的惡寒。
前世臨死前忍受的那些非人的苦楚似乎已經鐫刻進了靈魂裡,任鳳華一時竟有些喘不上氣,面色也隱隱騰起青色。
離她最近的嘉和立馬發現了異常,趕忙側過身子扶住了她,低聲關切道:“怎得了,是身子不適嗎?”
聽到嘉和的聲音,任鳳華才終於從滅頂的怨恨中抽回了神志,她微微倒抽了一口涼氣,漸漸平復下了心底躁動的仇恨,隨後歉然地對方淺笑致意:“無妨,也許是方才吹了陣風,偏頭疼有些犯了。”
任盈盈見她退到了一旁,自知翻盤的時機到了,趕忙趁勢湊到了秦翎風跟前,藉著還外袍的名義將淚水盡數傾倒了出來:“殿下,都是盈盈的錯,早知這樣,盈盈就不該來,盈盈原以為姐姐先前不讓我來是為了別的事情,如今看來,原來是因為我太莽撞了,此番不僅自己遭罪,還連累了姐姐和諸位來客不快——”她一面哭著,一面作勢掩面就要往外頭跑。
秦翎風作為東道主,自然趕忙上前攔下了她,兩人肢體交接,瞬時停在了一個曖昧的距離。
任盈盈向來懂得示弱,見狀哭得越發楚楚動人。
這世上少有男子能對美人垂淚無動於衷,更何況這位風流成性的寧王殿下。
秦翎風先是自懷裡摸了塊錦帕給她,隨後斟酌著任盈盈在相府中受寵的地位,又柔聲勸了兩句:“本王知道了,此事非你之過,任二小姐也不要為之掛懷了,你今日也受驚了,不若先行休整一番,一會兒本王自會安排人手送你回去。”
見話這麼說,眾人怎會看不出他這是在給這任家二小姐解圍,見狀當即就有不怕事的往任鳳華那頭瞧,好似盼著她能說上兩句。
只是這任家大小姐似乎又回到了原先那副不問世事的樣兒,眼中甚至還帶著明顯的不欲久留的意味。
倒是任盈盈順著杆子往上爬,忙不迭地又往任鳳華頭上淋了盆髒水:“多謝殿下體恤,只是希望您也能勸勸姐姐,方才盈盈雖然道了歉,但是姐姐好似還是不能展顏,我,我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
她滿嘴說著愧疚,眼底的神色卻是幸災樂禍,得了寧王解圍還不夠,她還想一步步從任鳳華那把自己的面子討回來。
寧王眼下徹底陷入了美人的淚水迷陣中,哪裡有心思求證事情真假,任盈盈期期艾艾的話語一出,他立馬在心底坐實了任鳳華欺壓庶妹的惡行。
下一刻,他便迴轉身不贊同地望了一眼任鳳華,語氣也跟著不客氣起來:“任家大小姐不該只有這麼點氣度吧,盈盈畢竟是你的妹妹,即便真有什麼過錯,也不該在大庭廣眾之下這般苛責才是。”
“苛責?”任鳳華卻好似聽到什麼荒謬的笑話一般,冷冷地嗤笑了一聲,“原來嚥下委屈才配稱大度,而討要個正理就成苛責了,妹妹既然自稱含冤,不若再同大夥說說,方才是如何‘失足’跌進湖裡的——”
此話一處,四周悉悉索索的低語聲瞬間消失,在座許多人都旁觀了事情的起因經過,自然明白任鳳華話裡有話。
只是在寧王面前,根本無人敢上前幫腔。
一時方才為任鳳華義憤填膺的那群人也息了聲,低眉順目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儘管無人相應,任鳳華卻還是將腰身挺得板直,身形勾勒出了一段寧折不彎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