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裡的時候,嬤嬤已經把湯藥熬好了,藥香味順著穿堂風直往人臉上撲,任鳳華一時不查,被絆住腳步打了個噴嚏。
嬤嬤聽到動靜立馬從灶房趕了出來,見任鳳華又把外袍脫下了,趕忙嗔怪著快走了兩步,將人引進了屋。
“老奴叫小姐多看顧著身子,小姐就是這樣照顧自己的?”嬤嬤一邊攙著她一邊絮絮唸叨著。
任鳳華無奈地笑著應聲,一邊還不忘喊住剛從灶房裡鑽出來的阿六:“阿六,去幫我查一個人。”
阿六聞言趕忙抹去了臉上的油餅渣,正色道:“小姐儘管吩咐。”
任鳳華將方才在半路上遇到那個可疑丫鬟的事情簡要地敘述了一遍,阿六又一一問了那人的樣貌年歲,得到回答之後便似陣疾風似地跑出了院子。
任鳳華交代完了事,自覺鬆了一口氣,誰知迴轉身時,卻發現嬤嬤一臉鬱色。
“怎得了嬤嬤,是身子又不好了嗎?”任鳳華趕忙出言關切道。
嬤嬤糾結了片刻,才壓低聲音小心開口道:“小姐,是不是又出了什麼事啊,都怪老奴沒用,腿腳也不利索,腦袋也不靈光,想要幫小姐也沒什麼能耐——”
任鳳華沒讓嬤嬤繼續說下去,她直接伸手按住了對方的手背,旋即鄭重道:“嬤嬤且寬心,鳳華已經不是舊日那個人儘可欺的任鳳華了,眼下無論是誰來相犯,我都會以百倍千倍的方式奉還,鳳華會保護好自己,同樣的,也會保護好身邊的所有人!”
嬤嬤聽完了她的慷慨陳詞,知道任鳳華現在已經有了自保的底氣和能力,心中既是寬慰,又是激動,心情複雜到幾乎不能用言語表述,因此只好靠垂淚來聊表欣喜:“那就好,那就好,小姐如今能這樣想,老奴便也不用操心了!”
任鳳華攬過嬤嬤又寬慰了兩聲,主僕兩人相依靠著進了院子。
由於任鳳華身上還有傷口,因此這兩日院裡的吃食都異常清淡,琉璃擔心她偷嘴,於是索性將三餐都換成了濃粥,每一頓往裡頭放一些不同的料,因此倒也不顯得寡淡。
粥剛剛滾沸被舀到碗裡晾涼的時候,阿六神出鬼沒地自院子後門奔了進來,腳步無聲,差點嚇了琉璃一跳。
他一路急匆匆地跑來,一直趕到任鳳華跟前的時候,才喘著氣停下了腳步。
“用點茶水慢慢說。”任鳳華將杯盞推向他,慢聲開口道。
阿六滿飲了茶水,才將此行見聞一五一十地彙報給了她:“我一路跟著那賊眉鼠眼的丫鬟進了蔣氏的院子裡,之後便一直在那蹲守著她的動靜,果不其然,天約莫擦黑的時候,那丫鬟同她回稟說道士請來了,我雖不知道是哪個道士,但是看她們說得這樣玄乎,約莫是一個有點本事的人物——”
“道士?”任鳳華停下了舀粥的手,猛地抬起頭來,“沒有聽錯?”
阿六猛地點了兩下頭:“千真萬確!”
任鳳華微微點了點頭,望著粥上點綴著的蔥末,陷入了深思。
說到道士,倒是與上一世的她關係匪淺。彼時在她還是個初入相府的懦弱小姐時,曾在院子裡像禁足一般被監視了好幾個月,一直忍氣吞聲地捱到了一年將近吃年夜飯的時候,才被准予出門。
結果正當她剛剛能享受到一線自由的時候,那傳聞中被蔣氏重金相請來府中做客的道士突然給她扣上了一頂“天煞孤星”的帽子,在她面前神神叨叨地做了一通法之後,便認定了她命犯孤苦,久留身邊可能會招致不幸。
此話一出,當即在府裡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在這之後無論是老夫人任善一行,還是府裡的家丁丫鬟們,都對她避如蛇蠍,一時間她在相府之中徹底成為了孤立無援的存在,所有人都她當成了一個透明人對待。
只是這一樁事應當是在年底的時候才發生的,眼下卻提前了好些日子,想來是蔣氏母女見她鋒芒大盛,有些按捺不住手腳,想要兵行險招了。
思及此,她冷笑了一聲,目光中淬出了寒意。
“小姐,你這是怎得了,可是想到什麼要緊的事了?”嬤嬤聽得雲裡霧裡,只得向任鳳華求助道。
阿六也在一旁摸著下巴思索道:“這大戶人家的媳婦也真是奇怪,明知道老夫人一心向佛,背地裡卻請了個道士到府裡來,怎麼聽都怎麼蹊蹺,必然是在密謀著什麼齷齪之事!”
眼見著阿六都打算捋起袖子直接將那道士抓回來拷打了,任鳳華趕忙伸出兩指停住了他的動作,出聲解釋道:“她們確實是奔著我來的,但是如若我們先一步自亂陣腳,豈不是平白讓對面鑽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