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連珠似地落下,等到二人到達院子的時候,周身已經滿帶潮氣。
剛要跨進門檻的時候,門房的家丁卻斜挑著眼角攔了上來:“少爺眼下正歇著呢,怕是不能見客了。”
“哦?”任鳳華撣了撣外袍上落著的水珠,聞言只是微微挑起了眉頭,“那我便也不打擾了,志兒可好些了?”
那家丁見她被阻攔也不改和氣的模樣,反而有些侷促起來,聞言撓了撓頭硬著頭皮回話道:“應當是好些了,多謝大小姐關心了。”
任鳳華緩緩地點了兩下頭,最後又在房門口留了一眼,隨後便毫不猶豫地打著傘走進了雨幕裡。
屋內的任善抬頭四望之時正好捕捉到這一幕,眼見任鳳華一身寒意必然是冒雨急急趕來,他心下微暖,心中暗道仍風華對她這個弟弟還算上心。
任善如是想到,眸中神色也跟著柔和起來,忍不住點著頭讚了一聲:“華兒倒是關心志兒,眼下竟然冒著雨都要來看他,是個懂事的孩子。”
蔣氏聞言為任志擦汗的手一頓,面上的神情瞬間就晦暗了起來,她在心底暗暗咒罵任鳳華裝腔作勢,面上卻堆起了柔善的笑意,緩聲附和道:“是啊,華兒當真是有心了。”
她有口無心地這麼提了一嘴,隨後便又引著任善將視線落到了任志身上:“好了老爺,你也來看看志兒吧,孩子有些燒糊塗了,夢裡好像是在喊你呢?”
“哦?”任善聞言立馬收回了視線,笑著伸手摸上了任志通紅的小臉,“志兒倒是像你,這鼻子這眼睛都是照著你長的。”
蔣氏嬌笑一聲,輕輕推了一把任善的臂膀:“老爺又說笑了,我倒是覺得志兒更像老爺呢,以後定能長成像老爺一般頂天立地的漢子!”
任善聞言撫掌大笑,一把攬過了故作嬌羞的蔣氏,兩人一齊對著任志談笑起來。
兩人一唱一和,期間夾雜著蔣氏幾聲尖銳的嬌笑。饒是任鳳華已經走到了幾步開外,都能隔著雨幕聽到屋內的動靜。
執傘回望,正好透過窗欞看見屋內其樂融融的剪影。
任鳳華立馬便明白了這回閉門羹是拜何人所賜,那引路的丫鬟必然是蔣氏的人,刻意百般催促著引著她來看望任志,等到了的時候便正好看他們一屋和樂。
只是蔣氏滿心以為她會因此失魂落魄,但任鳳華卻一臉不以為然,只是在轉身時嗤笑著搖了搖頭,感慨了片刻蔣氏的小家子氣。
等再次回到院子裡的時候,雨已經稍小了一些,但是依舊有涼意順著雨絲襲來,凍得人嘴唇泛青。
茉莉早便等在院門口,遠遠地見著她便迎了上來,碎碎唸叨著替她披上了厚實的大氅:“小姐可就倔著吧,這麼個大雨天,你身子還未見好,就跟沒事人似的到外頭去走動,這下好,人也沒見成,倒把自己凍壞了吧!”
任鳳華淺笑著應了兩聲,面上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意思。
茉莉一邊攙著她,一邊不住地數落著蔣氏母子種種不合禮的行徑,罵著罵著見任鳳華無論如何都笑著應“好”,自覺也沒勁,便也不情不願地停止了抱怨。
二人帶著溼氣跨進屋門的時候,在桌案上剝蒜的老嬤嬤也跟著站了起來,望見任鳳華髮上粘帶的雨珠的時候,她立馬關切地上前替她擦拭起來:“怎的還淋著雨了,老奴正熬著薑湯呢,快些過來,坐到爐子邊上暖暖,再用些薑湯去去寒氣!”
說著便穩穩當當地打了碗熱乎乎的薑湯晾到了任鳳華桌前,還特地多給她塞了兩塊飴糖:“薑湯辛辣,小姐吃些甜的,能多用點湯藥。”
任鳳華笑著應下,將飴糖鼓鼓囊囊地塞進了嘴裡,望著嬤嬤慈祥的笑臉,只覺得整顆心都跟著亮堂了起來。
再喝下一口暖融融的薑湯,周身都跟著熨帖樂不少。
適時茉莉也跨過門檻走了進來,任鳳華正眯著眼睛滿飲了一口薑湯,見她來趕忙招呼道:“阿六,快給茉莉也端上一碗。”
對上茉莉訝異的眼神,她眉眼彎彎道:“你今日也陪我受了涼,用些薑湯暖暖,你身子不大好,需得時刻看顧著些。”
茉莉愣愣地接過了薑湯,過了一會兒,等眼裡都隱隱蓄積起淚光了,才哽咽地回道:“多謝小姐關心,茉莉定會照顧好自己的。”在相府當了這麼些年的差,她這還是頭一回被主家的人用這樣一種平視的態度對待,一時心中又是驚訝又是感動。
正百感交集間,房門突然被輕輕推開,門外的人還沒露相,倒先傳來了一陣誘人的香味。
眾人齊齊被這陣甜香吸引,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
這才見得是琉璃帶著一個猶冒著熱氣的食盒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