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一道吃吧。”
“這怎麼成!”阿四顯然更重禮數,聞言斷然拒絕。
任鳳華被推拒了也不惱,繼續平靜地回道:“院裡的伙房今日沒有嬤嬤看著,剛才的炊餅也已經被你們吃完了,你們上哪找吃得去,難不成還要夜闖膳房嗎?”
阿四被噎了一句,頓時沒了迴音。
倒是阿六被說動了,拽了拽哥哥的衣袖想要妥協。
“我眼下實在沒有什麼胃口,你們若是不吃,那我只好差人丟掉了,畢竟餿了難聞——”任鳳華垂著眼睛推波助瀾。
這話一出口,兄弟倆終於齊齊被勸服,小心翼翼地拿過了筷子。
任鳳華隨手挑揀了一塊羊奶糕,食不知味地嚼了起來,最後吩咐了二人一句:“動筷吧,還要我再說第二遍嗎?”
兩個少年這才放開手腳用起桌上的飯菜來。
只是席間還時不時地偷瞧了任鳳華幾眼,心中對於這個新主子不免又多改觀了幾分。
杯盤狼藉之後,兄弟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謝,阿四主動收拾好了碗筷,提著食盒卻沒回伙房,而是直接拐進竹林小徑,一路疾奔離開了相府,拐到了一處偏僻街巷。
夜色掩映下,他將一日情報一五一十地稟報給了真正的主子。
“……主子,監視了那任家大小姐一日,好似沒有什麼異常發現。”
秦宸霄手中勾繞著一束摸不到的月光,聞言只是隨口應了一聲:“知道了,回去小心。”
阿四忙不迭應聲,三兩下功夫就再次被夜色吞沒。
夜已經很深了,月亮已經升到了中天,慘白的月光透過窗欞打到地面上,冷清得像是結了層霜。
任鳳華簡單的沐浴一番後,對鏡擦身時目光掠過後頸處還沒褪去的紅色印記,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那夜的事,因此洗漱完畢之後她忍不住多套了一身褻衣,一直將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才緩步回了廂房。
誰知剛心神不屬地將門推開,她便覺察出了幾分異樣,方才離開之時她見更深露重,是特意將窗欞都給合上的,可是沐浴歸來,屋裡不僅窗戶大開,榻邊的帷帳也在無風自動。
任鳳華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袍,警惕四望,腳下的動作戛然而止。
無聲的對峙了片刻之後,不速之客終於低笑了一聲,從床沿之後現出了身形。
任鳳華藉著月光與之對視,艱難地按下了心底隱隱的慌亂,故作鎮定道:“殿下當真是好興致,三番兩次來民女閨閣做客,莫不是真要改行作登徒浪子了?”
秦宸霄見她分明煞白著小臉,卻還想著輕描淡寫地與自己周旋,心中不由覺得好笑,忍不住想要逗弄眼前人一番。
於是他撥開帷帳緩步逼近任鳳華,直到兩人間只剩一寸有餘的間隙時,他才剎住了腳步,微俯下身直直望進她的眼底,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氣聲回道:“怎麼?前幾日還言之鑿鑿要我放心信你,怎麼今日特來拜會,任大小姐面上卻不見歡迎之色呢?”
說著他又像是閒不下手一般,挑出根手指勾繞起任鳳華一束沐浴後仍帶著潮氣的烏髮,有一下沒一下地用視線摩挲過她細白的肩頸:“任大小姐當真是細皮嫩肉,怎麼指甲蓋的一點傷,這幾日都不見好?”
任鳳華躲開月光下他一雙似乎能勾魂奪魄的眼睛,旋即福身行了一禮,自然而然地退開一步和秦宸霄拉開了距離:“區區小傷,不敢勞煩殿下過問。”
秦宸霄卻依舊不依不饒地逼近,任鳳華想起了那夜差點窒息喪命的片段,不敢出手反抗,因此只能僵著身子感覺到對方的壓迫感寸寸強烈。
在最後險些要露怯的時候,秦宸霄卻只是展臂越過了她,替她關上了身薇從開的房門。
“多謝殿下——”任鳳華額上青筋隱隱蹦了兩下,幾近咬牙切齒地道了聲謝,旋即對上秦宸霄似笑非笑的眼眸,終於忍不住刺了一句,“更深露重,眼下夜已經深了,殿下應當早些回去歇息才是,恕小女直言,若是不養足精神,您體內的毒可能會影響更深,若是毒順著五臟六腑遍及周身經脈,那時候可就是真的無力迴天了!”
秦宸霄認真地等她說完了最後一個字,下一刻任鳳華甚至都沒看清他的動作,就感覺自己的脖頸又是一涼,只是這一回對方好似不打算掐死她,而是換了把薄薄的利刃,若有似無地貼著她的皮肉,死亡似乎就在一線之隔。
任鳳華知道此人喜怒無常,卻不曾想竟到了一言不合就要血濺當場的地步,眼下情況動輒即死,她頓時有些毛骨悚然。
妥協成了唯一的生路,饒是任鳳華百般不願,也只得先放低了姿態認真地看向秦宸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