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域性者,不足謀一域!”
紫微宮尚書房,年輕的昭德帝與鬢間已生白髮的內閣首輔王江陵促膝長談:“去歲江浙、湖廣等地風調雨順、五穀豐登,阻道營糧荒只可生一時波瀾,掀不起大亂子……”
昭德帝眼神一凝,沉聲問道:“卿家之意……他們還有其他後招?”
王江陵撫須頷首,不疾不徐的回道:“老臣若未料錯,他們的後招就應在江浙、湖廣!”
昭德帝坐不住了,面色陰沉的起身道:“朕即刻遣繡衣衛南下……”
“陛下切勿急躁。”
王江陵起身往太師椅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他先聽自己把話說完:“俗語有云:先發制人、後發受制於人,他們既然已經動手,想必已經做足萬全之策,陛下現在才遣繡衣衛南下,縱能建功,仍不免處處被受制於人、疲於奔命。”
昭德帝不解的問道:“那難道朕就這般乾坐著,眼睜睜的看他們荼毒我大魏百姓?”
王江陵揖手:“老臣不是此意,老臣的意思是……陛下得破局!”
“破局?”
昭德帝追問道:“如何個破局之法?”
王江陵循循善誘道:“陛下以為,此番亂象亂在何處?”
昭德帝耐著性子沉思片刻,回道:“亂在朝堂?”
王江陵頷首:“那陛下以為,朝堂之亂不平,只解糧荒之困,能解決問題嗎?沒了糧荒、還可以有洪澇,沒了洪澇、還可以有還兵禍,想做好一件事千難萬難,想壞一件事可就容易多了……再者說,朝廷也不能只一味的相互傾軋,棄江山社稷、萬民福祉於不顧。”
莫名耳熟的言語,令昭德帝似有所悟,眯眼道:“所以,還是得先擺平這些亂臣賊子?”
王江陵忍俊不禁的撫須輕笑,順著他的話往下說:“陛下英明,臣以為要想解決問題,就得先擺平這些亂臣賊子。”
不待昭德帝介面,他繼續說道:“不過……殺人,一定是最後的辦法,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只能治標、不能治本。”
昭德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王江陵顯然看出了他在笑什麼,心頭也有些無奈……這就是朝堂爭鬥突破了底線的惡果啊!
他只能換個說法:“陛下可還記得當年路亭公監斬江浙貪官汙吏,引得朝野震動,滿朝文武罷朝罷工,跪於宮門之外,請斬路亭公之事?”
昭德帝不假思索的頷首:“自然記得,那時朕還未加封太子,不過當初群臣不是請求三法司徹查以自證清白麼……唔,原來如此!”
話還未說完,他心頭就恍然大悟……滿朝文武是個什麼德行,他以前不明白,現在還能不明白麼?
就他們這副德行,還自證清白?
提及往事,王江陵亦忍不住輕聲嘆息,那次逼宮,可以說是熙平朝君臣相疑的開始。
正是因為那次逼宮,滿朝文武看到了熙平帝外柔內剛的本質。
也是因為那次逼宮,令熙平帝看穿了滿朝文武道貌岸然的真相。
然後才有了他王江陵入閣。
然後才有了熙平新政。
最終走到了君臣決裂、你死我活這一步……
王江陵搖了搖頭,收回思緒不疾不徐的說道:“陛下可知,那一回滿朝文武罷朝罷工,先帝是如何應對?”
昭德帝訕訕一笑,點頭道:“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昔年作為大皇子,他的確知曉一些“內幕”。
只是他現如今已經知曉,當初他所知道的那些“內幕”,全都是滿朝文武希望他知道的“內幕”,與真相完全不是一碼事。
王江陵沒有急著細說熙平帝當初的應對之法,而是先問道:“此事若換做陛下是先帝,陛下該如何應對?”
‘當然是把東廠、西廠、繡衣衛的番子們都放出去,挑幾個帶頭鬧事的一查到底、殺雞儆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