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勝難得來路亭一回,當然得住幾天。
明教少教主和當朝東宮太子同住在一個客棧裡,每天各種擦肩而過、相互對視,時不時還會得道一聲謝。
別說他們自個兒心頭說不出的彆扭,就連客棧裡知曉他二人身份的看客們,看著他二人打招呼的場景,心緒都分外的複雜:既有種種“活久見”的古怪感,又有種見證歷史的震撼感……
要知道,這二位若是不出意外的,一個將成為大魏下一位君王,一個將成為明教下一任教主。
皇帝和明教教主不但見過面,還在同一張飯桌吃過飯,在同一個屋簷下睡過覺?
這種場面,前肯定是不見古人,後也未必能見得到來者……
可偏偏這二人在客棧裡相處的場景,又分外的平淡和諧。
就彷彿他二人當真只是普普通通的食客和平平無奇的店小二。
“你當現在就沒人找我們死磕?”
趙鴻茫然的打量著天井,一臉的手足無措:“大、大掌櫃的,我不會幹這個啊。”
楊戈收回目光,垂下眼瞼:“嗯,他有點急事,要趕回江浙……”
他灑脫的一擺手,一步跨出客棧,一側等候許久的韋鑫等人牽來他的赤炭火龍駒,將韁繩交到他手上。
楊天勝:“怎麼就不是一回事?你現在倒是沒娶這姑娘,可趙家人的麻煩事,你不也沒少管?”
楊天勝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角說道:“你既然沒有坐天下的心,就別總把天下事往自個兒肩上攬,會活的很累的。”
“一邊待著去。”
適時,韋鑫忽然快步走過來,朝楊戈一抱拳後,躬身在楊天勝耳邊低語了一番。
楊天勝:“那可不一樣,我老丈人家裡可沒有皇位要繼承,而且我老丈人也只有我媳婦兒一個女兒……”
楊戈:“那不還是一個道理嗎?”
楊戈撥動著茶碗,皺眉道:“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趙渺感應到他的目光,回了他一個大大的笑臉兒。
楊戈下意識的回過頭望了一眼那邊的趙渺。
楊天勝笑了:“認識你這麼久,我可從未見過你做事猶猶豫豫,前怕狼、後怕虎過。”
楊天勝氣得坐了起來,振振有詞道:“你還講不講道理了?小爺都沒做過,憑什麼把賬算到小爺頭上?”
楊天勝不說話了,沉吟了許久,才輕嘆了一口氣:“你自個兒都沒發現嗎?你已經在考慮這件事了,以前無論是哪家的姑娘,只要是提起來,你都是一口拒絕,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
趙渺一聽,臉上立馬就換上了歡喜的笑臉,亮著一顆小虎牙嘿嘿的笑道:“我就知道,二哥最疼我了。”
楊戈撇著嘴一扭頭,衝那廂拿著掃帚站在蕭寶器身後裝模作樣掃地,眼神卻聚精會神的盯著蕭寶器手牌的趙鴻叫道:“小鴻,過來。”
“我要猜的沒錯的話,你們三家現在已經把手伸向南方那些富戶大族了吧?可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們哦,你們誰要是給我整出什麼天怒人怨的破事,可別怪我進場三家一起收拾!”
楊天勝看了他一眼,接著說道:“老二,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人姑娘不可能一直這麼無名無分的守著你,換句話說……萬一有朝一日她等不下去了,要嫁給其他人了,你挺得住嗎?”
楊戈怔了怔,恍然大悟道:“噢……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合起夥逼底下那些勢單力薄的小門小戶站隊是吧?”
楊天勝笑著重重拍了拍他的肩頭:“你這人就是心重,沒事兒想那麼多有的沒有幹嘛?你不也說他爹雖然小氣摳門、優柔寡斷,但能力是有的、也有做事的心,他若能當好這個家,咱哥倆助他一臂之力又何妨?退一萬步,就算真要有那麼一天,這個惡人我來做就是,用不著你來背這個罵名!”
楊天勝看了他一眼,皺眉道:“你乾乾淨淨的身子,何苦來趟這灘渾水?就讓他們自個兒折騰唄,打死一個少一個,要全部死光光,江湖就太平了!”
楊戈目送他牽馬漸行漸遠,消失在來來往往的人海當中。
楊戈搖頭:“最好還是找個時間坐下來談一談,拿出個解決的辦法,再這麼玩下去,南方武林那根弦,遲早得被你們崩斷。”
楊戈笑道:“不就是麻辣雞塊嗎?晚上給你做還不行嗎?”
楊戈一手接過炊餅,一手拽著他,大步回到後院,當著趙鴻的面對他說道:“一個月之內,不允許有任何訊息從我的客棧裡傳出去,也不允許任何官面上的人踏進我的客棧一步……你們要是擔不起這個責,就把我的話稟報給皇帝,任何人壞了我的規矩,我都去找皇帝算賬!”
楊戈輕輕撥出一口濁氣,語重心長的說:“老話都說‘在其位、謀其政’,你楊天勝既然掛了明教少教主的名頭,那就做明教少教主該做的事,為了籠絡人心就裝聾作啞,任由其他明教徒為非作歹,那不是本末倒置嗎……你在光明頂上說的那些話,我可都給你記著吶!”
趙鴻聽完,臉兒都白了,腦門上一下子就滲出了絲絲汗跡,嘴唇蠕動著,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吐不出來。
楊天勝搖著頭回道,末了略一沉吟,說道:“你也不是外人,告訴你也無妨,不過這些話你可不能拿到外邊去說……”
楊天勝翻著死魚眼:“烏鴉嘴,你就不能盼小爺點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