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過後,李錦成和柳東君藉故出門去,將空間留給了楊戈與沈伐。
二人相顧無言,靜謐的木屋內只有開水沸騰的聲音。
不是無話可說,而是想說的話太多,卻又都覺得那些話好像沒什麼說的必要了。
良久,楊戈才端起面前的茶碗,以茶代酒與沈伐面前的茶碗碰了一下:“悅來客棧……多謝了!”
沈伐默默的從懷中摸出一塊鎏金腰牌輕輕放到茶案上,二指扣著腰牌推到楊戈面前。
楊戈看了一眼,認出這塊腰牌是他當初就任繡衣衛上右所千戶的腰牌……只是腰牌的字,都被磨去了。
沈伐低頭喝茶:“留著當個念想吧。”
楊戈沒有碰這塊腰牌,而是笑著調侃道:“這麼糙的活兒,可不像是你沈大指揮使的手筆啊。”
沈伐撇了撇嘴,也笑道:“你以為我還有的選嗎?”
楊戈饒有興致的問道:“現在知道後悔了?”
沈伐點頭:“後悔,非常後悔……”
楊戈:“晚啦!”
沈伐:“是晚了!”
二人臉上的笑容都慢慢消失,都藉著喝茶來掩飾內心的百感交集,只是回甘的茶湯此刻入口,卻只覺得和藥一樣難喝。
楊戈潑了碗底的殘餘茶湯,抓起茶壺將壺裡的茶葉都倒掉,然後洗淨茶壺,重新投茶、洗茶……
“別人不知道,你應該是知道的。”
他流暢的重複著沏茶的動作,口頭不喜不怒的淡聲說道:“我無意與朝廷為敵,也沒什麼成王成霸的野心,只要朝廷不再來招惹我,我想我能夠與朝廷相安無事到地老天荒。”
沈伐看著他,聲線低聲而有力的說道:“但伱應該也清楚,即使你什麼都不做,你的存在依然已經危及到我大魏江山穩固、社稷安康……樹欲靜,風可不會止!”
楊戈微笑道:“然後呢?就因為我的存在危及到你們大魏的江山穩固、社稷安康,我就得拔刀抹脖子?收收你那一套道德綁架的理論吧沈老二,真要把我逼到那個份兒上,沒你們朝廷什麼好果子吃。”
沈伐依然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我沒有想要道德綁架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如今也不會再吃這一套,但如今外界的風風雨雨,的確皆是因你楊戈一人而起……大魏能有今時今日的中興氣象,乃是數十萬邊關將士爬冰臥雪、捨身忘死拼殺而得,是國朝上下千百忠臣良將殫精竭慮、夙興夜寐歲積而得,絕不能因你楊戈一人毀於一旦!”
楊戈依然在笑:“口口聲聲說著沒想道德綁架,但字字句句卻都在道德綁架……你說的中興氣象,不會是貪官汙吏上下其手盤剝百姓,不會是皇室宗親肆無忌憚魚肉地方吧?爬冰臥雪、捨身忘死的邊關將士們認同你說的中興嗎?殫精竭慮、夙興夜寐的忠臣良將們慮得當真是國是民嗎?”
沈伐端起面前茶碗抿了一口燙嘴的茶湯,嘆息道:“你太極端了!”
楊戈頷首:“或許是吧,可我依稀記得,我以前也不這樣……”
二人再次陷入無話可說的境地。
茶水清清淡淡的熱氣飄蕩在二人之間,猶如一層透明的屏障。
好一會兒,沈伐才端起面前的茶碗,向楊戈示意:“再幫哥哥一回吧!”
楊戈低垂著眼瞼,無動於衷的撥動著面前的茶碗:“怎麼幫?”
沈伐將茶碗放回茶几上,正色道:“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的典故,你聽過嗎?”
楊戈淡淡的回道:“直說便是,我聽得懂。”
沈伐深吸了一口氣,徐徐說道:“樓外樓的前身乃是周唐皇城司,我大魏立朝已近二百載,然而那群死剩種還野心勃勃的一心想要復國,眼下拿你做文章,看似是想挑起江湖紛爭,實質上是想挑唆江湖四老與朝廷對峙,他們好火中取栗。”
楊戈看了他一眼:“明知他們是前朝忠臣,你們還一直留著他們?任由他們在暗地裡攪風攪雨?”
沈伐反問道:“那世人還皆知白蓮教和明教都有造反之心,白蓮教與明教不也依然存在?”
楊戈“哦”了一聲,接著問道:“樓外樓也有絕世宗師坐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