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大半座大宰府的熊熊烈焰化作濃煙與灰燼。
楊戈、楊天勝、李錦成、項無敵、周輔五人並排立在大宰府的高處,俯覽著肆意釋放獸性的僕從軍倭寇們大笑大叫、大搖大擺的將一座座房舍樓宇化作火場,久久無言。
“你們就到這裡吧!”
楊戈忽然開口道,他面上帶著淡淡的笑意,輕聲說道:“西海道最出挑的大名已經被我們拔了,剩下的小村長不值一提,要報仇、要發財,乃至要插旗開堂口,這裡都已經夠,剩下的路,就由周輔他們陪我去走吧。”
楊天勝惱火的看了他一眼:“周輔他們都能去,我們哥仨憑什麼不能去?”
楊戈拍了拍他的肩頭,輕笑道:“你們都是闖江湖的好漢,你們看的是情義正邪,周輔他們是官兵,他們看的是利弊強弱,我帶著周輔他們去屠城,造下的殺孽有朝廷幫他們扛,我帶著你們去屠城,造下的殺孽得你們自己扛……就到這裡吧,再走下去,對你們不好,你們是堂堂正正、鬥志昂揚的跟著我出海的,我得把你們堂堂正正、鬥志昂揚的帶回去。”
哥仨看向周輔。
周輔衝哥仨點了點頭。
哥仨再一齊看向楊戈,李錦成問道:“那伱呢?”
“我啊……”
楊戈理所當然的回道:“我還得繼續報仇啊!”
哥仨不約而同的露出了問號臉:“你還沒殺夠啊?”
楊戈笑了,捋了捋耳邊散亂的鬢髮,輕聲道:“我都還沒開始呢,哪來的夠……”
原本有些陰柔的動作,配合此刻滿城的濃煙和如血的殘陽,卻多出了幾分說不出的殘酷味道在裡邊,再結合他口中輕描淡寫的言語,哪怕是和楊戈最熟悉的楊天勝,此刻心頭竟都有些不寒而慄的感覺。
楊天勝翕動著嘴唇躊躇了許久,才輕嘆了一聲,拍著楊戈的肩頭低聲道:“老二,以我們哥倆的交情,我原本不該勸你收刀的……可是,得饒人處且饒人,放過他人也就是放過自己,別太執著,容易走火入魔。”
李錦成和項無敵站在一旁齊齊點頭。
楊戈詫異的看楊天勝一眼,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這麼有哲學的言語竟然是從這貨嘴裡說出來的。
但旋即,他就笑道:“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細究起來,我來找這些倭寇的麻煩,多少是有些蠻不講理的味道在裡邊,可誰叫我生不逢時呢?我若是生在倭寇禍害我家鄉的那個年代,我當然會去找那些倭寇的麻煩,可我沒能生在那個時代,就只能來找他們老祖宗的麻煩了!”
他想了想,心頭暗自補充道:‘其實也不算蠻不講理,豐臣秀吉結束戰國、一統東瀛後,不就曾發兵十萬意圖從朝鮮登陸打進華夏嗎?’
他覺得,小鬼子鯨吞華夏的野心,或許就是從豐臣秀吉這個老鬼子開始的,他現在過來提前把東瀛的脊樑骨打斷,這就算算不上正當防衛,也算得上緊急避險了吧?無限制格鬥的開創者陳宗師,不就很崇尚在決鬥前夜開泥頭車把對手撞死嗎?總不能真等到別人都打進家門了,才手忙腳亂的去復仇吧?這種思想簡直蠢爆了!
想明白這一點,他本就堅如磐石的心念頓時就越發的理直氣壯了!
而哥仨聽著他的話,卻總覺得哪兒不太對勁。
楊天勝下細一想,小聲糾正道:“你是不是說錯了?這些倭寇應該是那些禍害你家鄉的倭寇的灰孫子……”
楊戈沒有多說什麼,深吸了一口氣後說道:“就這麼說定了!”
他指著城內那些比禽獸還畜牲的僕從軍倭寇:“經此一役,僕從軍已徹底成型,獸性也完全釋放出來,後邊他們的規模只會越來越大、所作所為也只會越來越過火,以你們當下的狀態,頂不住這樣的修羅場。”
哥仨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便飛速收回了目光。
項無敵沉吟了片刻後,開口道:“我們可以不跟著你繼續向東,但走也是不可能走的,咱們弟兄是一起來的,總得一起回去……二哥你想做什麼,就儘管放手去做吧,我們給你守著退路,若勢不如人,你只管帶著老周他們退回來,天塌了,咱們弟兄併肩子扛!”
李錦成點頭附和:“雖然項大少說話向來難聽,但今天這句話爺們兒樂意聽。”
楊天勝也道:“項大少說得在理。”
楊戈心滿意足的點頭:“那就這麼辦吧……老周,東瀛礦產的勘探情況如何了?”
周輔立馬應聲道:“二爺,現今得到線索的銀礦,就西海道這一片就有三座,西廠的人已經帶著帶著嚮導趕過去實地勘察,算時間,最遲後天一早就能收到訊息……不過看起來,這不起眼的方寸之地,金銀礦產是真不少!”
他的目光看向城內劫掠的那些僕從軍倭寇,四人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見到處都有僕從軍倭寇用手推車運送著成車的金銀製品……
“好事兒啊!”
楊戈回道:“我們哥幾個再怎麼攪和,也只能攪亂東瀛一時,只有朝廷肯下場發力,才有望將這片疆域收歸我華夏版圖之內……那就再等兩天出發吧,這兩天你多上上心,可不能讓狗養成護食的毛病!”
周輔心下一動,頷首道:“瞭然、瞭然!”
楊戈轉過身,衝著四人招手:“走了,找個地兒喝一杯,合計合計後邊該如何經營西海道。”
……
毀滅總比建設容易。
大宰府傳承了八九百年,方有如今的規模和盛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