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這麼大,時常傳來某地建國的訊息,更多的是某國被兼併的訊息。
陳綱退居平州一隅以後安心做個富家翁享受壽命,他自嘆自憐成也士人敗也士人,反正不敢得罪士人。
兩年過去新國各種動靜不斷,各種傳聞滿天飛卻遭人質疑,如果元樾肯出來走走,他會發現新國以外對新國的質疑聲能讓他迅速走出頹廢狀態,陳綱每天到處走卻越發害怕這些質疑會把他拉進頹廢狀態,因為他知道的事實更多。
自從元國入侵的訊息嚇得他精神抖擻好幾天以後,他發現這種雷聲大雨點小的訊息越來越多,首先當然是元國大軍人間蒸發了,斥候四下打探杳無音訊;其次是謠言滿天飛,說女孩子在新國兩年能賺到養活自己一輩子的錢,至今也沒見哪個女孩站出來說她發財了;第三是手下十幾個領主有十個放著男爵不做跑到新國開店,偶爾回來一次也是見人就哈腰一副賤相,做男爵不比這好?還有就是這兩天眼看要過年了新國高調宣佈建國,哪天沒有建國的,瞧你們這通吆喝,也沒見一個人放著年不過跑去看熱鬧,他滿腹的羨慕嫉妒恨。
平州有一個方圓千里之內無與倫比的鐵礦,這是他第一次起家時士人程開遠給他指點的方向,讓他兼併平州留作日後可進可退的倚仗,成功後僅僅一年他就發了大財,為此特別敕封程開遠成了雲州城領主,程開遠要跟著新國混,他想都沒想就把雲州給了程開遠,至於豐州,那是因為陸天麟跑來跟他要大河上的浮橋做為新國對河東貿易的交通要道,他依舊大大方方的送出去半個豐州。
現在他獨佔鐵礦山,其他地盤都封給了跟著他忠心耿耿七八年的三個弟兄,要錢有錢要閒有閒,陳綱覺得自己過得是神仙日子。
平州加上半個豐州常備軍三萬,這是他的貴族身份籌碼,要過年了,他得去軍營見見各級將領慰勞一番。
到了大營外,天地靜悄悄,陳綱覺得不對勁,礦山和軍營是他隔三差五就要巡視一遍的地方,前幾天來時還是血氣翻騰衝霄漢的氣象,今天怎麼如此詭異。
親衛當先策馬揚鞭呼嘯而入,分出一隊四下打探,沒一會所有人回來覆命:空無一人。
“嘶~!”
怎麼回事?統兵將軍是自己親兒子,難道他倆會坑爹?
陳綱三個兒子,留一個在身邊保證香火延續,放出去倆撈世界拼個前程,這倆都在軍營統兵,一個將軍一個後軍副將,最強戰力輔以最強保障相得益彰,如果軍營都空了,站在兩個兒子的立場去揣度只能去一個地方:礦山。
陳綱知道出事了,連忙吩咐親衛前往礦山。
礦山不是一座山,而是連綿一大片,西北有個盆地就是聖地,進入礦場範圍要經過兩座矮山,有一條路面坑坑窪窪非常難走的砂石路,每天都有牛車往返穿梭不停的往外拉礦石,現在竟然連個鬼影都看不見。
急火火往裡趕,剛進入山道不遠就看見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這些士卒精神狀態不怎麼好,但是看見主公親自來了依舊昂首挺胸站直了“啪”的單拳捶胸敬禮。
穿過兩座山間的路段就是礦山的進出口,露天開採的礦坑挖出無數碎石在兩側堆成新的山峰,穿過去就看見第一個開採坑,這裡已經挖完,坑深半里,沿一側繞過去連續經過三座山都已挖空。
到了作業面,三座大山已經挖開,各形成一面像一堵牆似的山壁,此時三座山已經被士卒封鎖,尋了一會看見倆兒子並排站立,面對一處坍塌的山壁指指點點,當面數千兵丁正在開挖坍塌的石礫。
做了好幾年的礦主,陳綱再傻也明白這是出了礦難,頓覺腦袋“嗡”的一聲變大:倆傻孩子怎麼不通知自己就擅自處理?這要是處理出人為的貓膩,渾身是嘴也怕說不清啊,哎呦喂、傻兒子!
陳綱真急了,連連加速,最後跳下馬背往前跑,身形踉蹌手腳並用,從別人的眼中看去,陳綱是跌跌撞撞爬過去的。
大兒子陳繼先首先看見他,連忙過來攙扶:“爹,你怎麼來了,你不該來。”
二兒子陳繼祖脾氣暴躁,直接開罵:“老東西快回去,有我頂著,你就當不知道。”
一聽這話更不對勁了,陳綱站直了腰走到二兒子面前甩手就是一嘴巴:“我是你爹,要死的年紀了要你替我扛事?你們倆給我滾過來。”
說完向旁邊沒人的一處山坡移動,微胖的身體已經開始打顫,臉上的汗不自主的往下流。
陳繼祖幾步追上來,二話不說背起老爹往前走:“前面沒人,去那說話。”
老大陳繼先緊趕幾步在身後扶著老爹腰胯滿嘴謊話的安慰:“爹,事不大,埋了幾百個人,挖出來賠錢就解決了!”
一句話坐實了陳綱的猜測,他頓感天旋地轉!
礦山是露天開挖,標準作業要求從山尖開始揭除土石,最近兩年來買礦石的人太多,等的心急,管後勤的陳繼先擅自做主更改了流程,從一側挖進去,一邊取礦一邊補交作業,上面揭土石、側面取礦石,齊頭並進。
露天開採被他弄成了橫推直進的模式,結果山壁塌了,砸進去三百多人。
礦山鮮有不出意外的,只要不是人為失誤,禁得起旁人推敲拷問,為失誤承擔的責任是依照約定物質彌補安慰未亡人,沒人會說這事應該礦主擔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