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詞妗推算得沒錯,跟著商隊,一路上果然平順許多,高長風似乎不是健談之人,卻也有一搭沒一搭跟她說著話,她心中莫名有種親近之感,於是問道:“您是東梧人?”
高長風微微一頓,漫不經心地笑道:“算是吧,幼時在東梧,的確有一段好光景,後來便顛沛流離,四處都走遍了,都快忘了自己是何地的人。”
“原來如此。”她一哂,突然發覺高長風身後有一人正死死瞪著她,仔細一瞧,是個清秀纖細的少年,她有些莫名其妙:“那位是……”
高長風一回頭,隨後道:“是我的隨從,不必理會。”
有這麼個愛瞪人的隨從,可見主人的確疏於管教,姜詞妗也就不大理會,不多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抱杏驚呼一聲:“是二殿下的軍隊!”
姜詞妗心神一震,回頭望去,漫天黃沙之中,一隊兵馬正浩浩蕩蕩朝前行來,為首之人正是淳于景。
果然還是一副二五八萬的二世祖模樣!
她垂下頭,用包袱擋住大半張臉,抱杏也極力為她遮擋,高長風似乎看出了什麼,卻並未開口,幾人跪拜之際,軍隊卻莫名停了下來,為首之人木然轉過臉來,盯著他們道:“這些是什麼人?”
副將解釋道:“二殿下,看模樣應當是過往的商販。”
“不過區區賤民,見了本殿下竟敢不避讓?”
淳于景面上滿是暴戾之色:“來人,把他們拖下去!”
“小姐……”抱杏緊張地捏著姜詞妗的衣角,低聲道:“這該怎麼辦?”
“見機行事。”
她垂著頭,長長的眼睫遮住眸子,衣袖之下的手卻緊緊攥著匕首,就在此時,副將似乎認出了高長風,神情莫測地湊到淳于景耳邊,低語兩句,淳于景蹙眉道:“你沒認錯人?”
“回殿下,屬下見過他,絕不會認錯。”
淳于景揚起下巴,在高長風身上打量半晌,冷笑一聲道:“也不過如此,罷了,本殿下看你現在這頹唐的模樣,想必活著比死了還難熬,真是丟你們祖宗的臉。”
說完便帶著軍隊繼續前行,漫天灰塵之中,姜詞妗長舒一口氣,略帶疑惑地看向身側之人,淳于景認得他,難道,他也曾是什麼名門顯貴,或者說罪過淳于景?
“起來吧。”高長風朝她伸出了手,她猶疑著將手遞給了他,忍不住問道:“您認得二殿下?”
他的神情一瞬間變得僵硬,意味深長地道:“王城裡有許多故人,只是沒想到竟會遇上。”
見她一臉塵土,高長風回頭道:“雨霖,取些水來,給小公子擦臉,前頭還有事,便不陪公子說話了。”
他一離開,姜詞妗立刻感受到那被喚作“雨霖”的侍從目光不善地盯著她,動作粗魯地將水瓶塞到抱杏手裡,轉頭就走,抱杏有些惱怒:“這人怎麼這樣……”
“罷了。”姜詞妗接過水瓶,浸溼了帕子,在臉上胡亂擦了兩把:“別生事。”
“可分明是他對您不敬!”
“咱們還要跟他們一起待許多日子,能忍則忍吧。”
姜詞妗將肩上的包袱緊了緊,看向蒼茫的遠處:“別忘了咱們是來做什麼的。”
“是……”
天色大亮。
楚兮迷濛地睜開眼,四面漆黑,只有一處燃著火光,一人背對著她,倚在石壁上,似乎睡著了。
她艱難起身,火光之下,那人呼吸均勻,唇畔還含著一絲笑意,楚兮心頭微暖,不忍喚他,正打算重新躺下,陸嘉年手裡的棍子突然掉在地上,他猛然驚醒:“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