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著薄薄的嘴唇,沉默看著桌子上趴著的小貓咪,心中苦笑。
“拜倫是什麼時候與你合作的?”他想了想,還是將這個問題丟了出來。
一夜的時間,和曾經在權勢中摸爬滾打的經驗已經足夠他梳理出整件事情發生的脈絡。當然林蕭的出現,是個意外。
這一點在他經歷過林蕭漫長的生命歷程之後,確信無疑。
這個時候,向白采薇詢問,不過是為了證實自己的推斷。
白采薇詫異地望了一眼薩都,隨即低下頭,沉默。
“三成,就敢顛覆數千年來的教權至上。軍功貴族的野心得積蓄了多久,憋屈了多久才找到這樣一個機會。在三年前的戰爭中,撈取足夠的功勳,將世俗權勢推上又一個高峰。在薩拉丁閉關後,奧斯曼本身就是強烈的激進主義者,世俗權勢在教權中的代言人。”他慢慢陳述著自己所想說的話,講給眼前的少女聽,也是講給隱藏身形於門外的那個弟子聽。
“只是,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想過,奧斯曼是世俗權勢在教權中代言人的身份,早就是人盡皆知的秘密,那薩拉丁在閉關之前卻降下諭旨,指名道姓要求奧斯曼代理祭祀廳一應事宜?身後坐著修羅殿的狼子,身前趴著的是沉睡的雄獅。你們好不容易積蓄的力量,即便將獅子搏殺,又如何面對身後露出獠牙與獰笑的狼?”
“修羅殿是修羅境唯一的統治者,不服從的民族只有死路一條。死亡地界法則,本來就規定獲得境層統治權的民族,擁有對整個境層內所有民族的處置權。既然你們可以服從琉璃坊,為何就不能服從我修羅殿。”白采薇微蹙著眉頭,似乎不喜這個值得尊敬的老者的說法,輕聲爭辯道。
“琉璃坊統治宗旨原則只有一條:尊王不尊令。”薩都伸手輕輕撫摸著小貓咪柔軟順滑的毛,白采薇順著他的手望向小貓咪,沒有說話。
“修羅境統治宗旨原則也只有一條,卻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薩都鬆開手,繼續說道:
“我在奧勒留家族你房間中也看到不少書冊,汗青史冊多不勝數,想必我不說你也懂得,修羅殿的宗旨能夠得到的支援,除了靠軍隊與殺戮,很難抑制持續立足下去。彌羅八族中,白族與高族是唯二政治態度溫和的家族,你們的冷靜,我曾經希望能夠帶來修羅境的和平。顯然,這種冷靜只不過是相對於其他六族的狂野嗜血所表現出的低調罷了。實際依舊是以殺戮為宗義,進行制霸天下的道路。”
薩都語氣溫和,即便提到這些,依舊保持著平靜的語調,像是隨意的聊天,而不是可能來到的生死。
“我……”白采薇囁嚅了片刻,抬起頭,眸子清亮,“同意你對於修羅境行為意圖的看法和可能的未來趨勢。但是……”
她的眸子越加的明亮與堅定:
“這不能阻止荒族納入修羅殿統治的歷史趨勢。”
薩都看著少女的眼,就像看著她的心,白采薇心中微微慌亂,卻倔強地不肯低頭。薩都笑著說道:
“歷史這東西,本來就是一坨麵糰,隨意揉捏。未來,誰去管,管的人能阻止事情的發展嗎?不能。所以,歷史,只是一塊遮羞布罷了,拿去,都是一樣的。”
對於薩都對歷史這個名詞如此的評斷,白采薇原想反駁,可心中卻似乎明白這是真的。
歷史的確是一塊當權者的遮羞布。
“你是與虎謀皮啊。”薩都抬起頭,目光穿過少女的身子,朝著門口站立的年輕人說道。
白采薇一愣,隨即順著他的目光轉頭看去,看見這個昨天清晨才見到的王權戰爭暗地裡推動者,望著他的那雙溫和的眼眸,覺得有些熟悉。
直到她聽見薩都的聲音,才察覺這個年輕人的眸子與老人的眸子中流露出的氣息是多麼的相似。
除了那點隱藏在溫和背後的野心。
“拜倫,與虎謀皮,謀出的是生還是死。你可思量清楚?”
“老師,阿道夫·西蒙的弟弟阿道夫·查理來到撒葉城了。並且剛剛得到報告,貝薩影都的影軍已經向撒葉城出發。所謂三成,現在不過是一成把握罷了。”拜倫的聲音與他的眼眸一樣,溫和平靜。
白采薇心中卻是一顫,震驚於拜倫的話語。
薩都聽著這些話,良久之後,扭頭看向朝著北方的窗戶,微微一笑道:
“他總算是懂得什麼是薩滿經義的第一精要。”
他轉過頭,微笑,笑容微微帶著諷刺,朝著表情不悲不喜的拜倫說:“與你的教父相比,我不得不說,我在你身上耗費的時間都損在了狗身上。”
“還是一條白眼狼狗。”
拜倫面色一冷,眼中殺意陡現。
【補3號的更新。請各位收藏一二,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