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顯武力與殺戮,是修羅境存在的唯一至高意義。
除此之外,一切冠以偉大事業而凌駕於其上的行為,一律抹殺。
——《修羅密文》扉頁
翻檢著手中落滿灰塵的厚實典籍,望著扉頁上據說以第一個提出偉大事業而被處以絞刑的魔帥身體中的血汙為墨,以他的肋骨為筆,由傳承至今依舊能夠對修羅境產生極大影響力的天女一族首任族長親筆書寫的字句。
在伏戌波近乎於侮辱性的給予一粒藥丸,而逐步恢復身體機能,甚至在一刻鐘以前得以突破獨廊期,半隻腳已然進入了能夠劈山斷水的迴心期。境界自然不能得到穩定,所以燕御潮不得不拾起多年來都不曾繼續仔細閱讀過的《修羅密文》。
靜心凝氣,調動體內元力的波動,依循固定的摩訶執行路線,自天庭經過三山,五水,七印,通竄於摩元之中,構成一副能在體內自成系統的環路。雖然這種環路還不能徹底摒棄外在元力的滋補,但也能夠在普通戰鬥中具備無可匹敵的狀態。
普通戰鬥。
中午將要面臨的當然不是普通戰鬥,而是生死之戰。
勝則生,也有可能死。
敗則必死無疑。
燕御潮透過那顆丹丸修整了自己的經絡,恢復本身的實力,倘若此刻再給予他十萬雄兵,當年的儒雅大帥正可歸來。
然則,如今他早已孑然一身,身旁除了見不得光的前星族聖女,已無一兵一卒。
“偉大事業,自由遠遠勝於殺戮與武力的彰顯。”他蒼勁有力的手指撫摩著《修羅密文》扉頁上的每個字句,說道。
“所以,你必然要離去,死於這累世的詛咒。”門被人輕輕推開,一道溫和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話語,響徹在安靜的屋宇。
燕御潮合上書本,微微一笑,望著這個多年前的敵人,沉默無言。
全身包裹在黑色綢紗,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是唯一裸露在空氣中的存在。
“我,只是來看看老朋友。否則明日午後便再也沒有你的任何可觸控的遺蹟存在於這個被詛咒的世界。”黑衣人沒有看向床鋪上的燕御潮,眸子定定地凝視著,眼眸中勝放著怒火之光的絕色女子:
“星族滅族之際,王上非常不滿於你私自藏匿星族聖女的作為,可那時的你攜凱旋之師,威震境內。便是一向倨傲的扶山鵬在你面前也不得不報以微笑。人人都說,燕御潮將成為修羅境第一位位列魔帥的外世界進入者。王上私下雖然對於你將星族聖女置於你的陰影下,報以保護的姿態非常厭惡。但也不止一次在修羅殿上對你的功績不吝讚賞。我記得當時雲海潮還是南方軍團的大帥,扶山鵬也只是一個軍團新晉的上將。論功,論資歷,論能力,他們沒有一人能夠抵得上你。不,不,或許雲海潮是個例外......”
黑衣人伸出隱藏在黑色綢紗下的手,黑色的長套遮掩了他手臂的色澤模樣,在星族聖女怒意勃發的眼神中,輕柔地撫摸在她的頭頂上,聲音的味道忽然間變的沒有那麼多的追憶,反而多了一絲欣喜的意味:
“你終歸要死去。雲族老母可以將她那個寄予厚望的兒子送入淨土境,那我也可以帶走這星族的聖女。強大的力量被封印,得不到釋放,是一種褻瀆。”
“我不相信你的諾言,你的承諾與銀雪湖中的珊瑚一般,經不起驗證,一個浪花就能碎滅。”燕御潮垂著頭,思慮良久後緩緩拒絕道。
“那你希望她就此之後與你同死?在我手中,總好過落在伏戌波手裡,伏戌波會做出什麼事情,我們都很清楚。對於一個瘋子而言,只有不斷的挑戰才是他最終的宿命。如此說來,他還真是最符合《修羅密文》扉頁上的那句話——彰顯武力與殺戮,是修羅境存在的唯一至高意義。”黑衣人的手順著女子柔順的髮絲滑過她泫然欲滴的眼睛,光潔滑膩的肌膚,小巧挺立的鼻樑,落在那點鮮豔朱唇上,輕輕一按。
星族聖女全身突然綻放出無盡的星輝,星辰密佈的空間中,她的身軀卻在不斷的縮減。
燕御潮靜靜地望著星族聖女眸子中最後的璀璨,直到星辰盡去,悠然嘆息。
黑衣人忽然搖了搖頭,語氣依舊平淡:
“你們終究上不得檯面,沒有對敵的一往無前,勝利必然鏡中花,水中月。”
“那你又何必躲躲藏藏,不肯以真實面目現身於此,相較之下,我們要比你來的光明。”燕御潮慍怒道。
黑衣人轉過身,朝著門外走去,聽到燕御潮的話語,停下腳步,上半身轉向燕御潮,伸出一根手指在空氣中搖晃道:
“不要將我與你們相比,我是為了偉大事業,你是為了個人私慾。無論從動機還是存在於歷史的評斷,我都要比你們高尚的多。”
“卑劣者。我是為了偉大的自由。”燕御潮低聲怒斥道。
“請,不要侮辱,偉大和自由這兩個詞。雲族有資格,你沒有資格說。”黑衣人聲音漸冷,眸子內也不在如先前那般輕飄飄,如針芒般直視燕御潮。
面對這雙璀璨奪目更勝於星族聖女的眼眸,燕御潮似乎也預設自己的某種內在慾望,偏過頭,避開了黑衣人的目光。
“我終將會為你毀去這座城市。”黑衣人輕笑一聲,身形緩緩消逝在房間中,他的腳下九星連珠的陣法閃溢的輝光,隨著他的消失,漸漸晦暗下去。
“九星。是說你能使用星族秘典麼?或者,你的力量已經無限趨近於鍛靈期了?希望這次你的諾言能讓苟活者,得到一次勇敢的理由。”燕御潮離開床鋪,穿上衣裳,靜靜地望著那晦暗了的陣法,許久之後,緩緩自語道。
......
“我討厭這個該死的女人。”伏戌波走在前往西坊的路徑上,對身邊的老狗表述道。
“我們殺不死她。”老狗的笑容輕鬆隨意。
“所以,我只能說......”伏戌波抬起頭,望著漸亮的天穹,憤憤不平道:
“我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