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予只覺身處一片混沌,迷濛的思緒飄向很遠,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這麼多年,要說她身上唯一沒有變化的,應該就是胖了。
從有記憶起,她就因為哮喘病,幾次踏進“鬼門關”,還必須要吃大把的藥,家人說過,只有這樣,她才能活下來。
也是那時起,她哪怕節食、餓得胃痛,也無可抑制地變得越來越胖,直到後來浮腫到四肢僵硬,被送進了急救室。
家人滿臉痛苦地說只求她好好活下來。
可是因為哮喘和服用的各種激素藥物,她不可能自然瘦下來,強制減肥會加強心臟負擔,甚至有生命危險。
就因為這不可控的肥胖,她要無端地遭受謾罵、嘲諷:“死豬”、“肥婆”……
他們不知道言語會給別人帶來什麼樣的傷害。
他們不明白隨意評價別人就已經是一種罪行。
那時,尚且年幼的司予還不懂這些道理,她只覺得痛不欲生。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她更不知道,都已經這麼艱難了,為什麼還要活下去!
爸爸媽媽是別人眼中令人崇敬的大科學家,在司予眼中卻是一年都難得見上幾面的至親,她從小由爺爺帶大。
上幼兒園的時候,她跟爺爺說,小朋友們都罵她,不和她玩。
爺爺去找了老師,回來安撫她說:小朋友和司予一樣小,他們還不懂事……
於是,彼時小小的司予,盼望著快快長大,等“小朋友”們“懂事”了,她就有好朋友了……
可是,這樣美好的幻想就像泡沫,剛一冒出來就被戳碎——
小學、初中,她還是沒能擁有朋友,周遭沒有變好,反而更糟。
板凳上的膠水、課桌抽屜裡毛毛蟲……還有常常不知被扔到哪裡去的書包……
她青澀而刻意地討好,沒有換來善意,反而引得他們愈發變本加厲!
被辱罵、被嘲笑、被捉弄,還有她臉上無盡的淚水,只換來他們毫不在意的大笑。
難道不會反抗嗎?
司予反抗過的,她記得老師說過,這是校園暴力,一旦遇到,要儘快告訴家長和老師。
所以她告訴爺爺,爺爺去學校找老師、找學生,還有他們家長。
在老師和各自家長面前,他們就像換了個人,突然變成溫順的綿羊,彷彿一切不過是小孩子的玩鬧,而司予是那個十惡不赦的告密者。
於是,他們開始變本加厲地折磨司予,爺爺看著渾身髒汙的司予心疼不已,只能一次次去學校。
直到一天放學的下午,爺爺怕司予受欺負,親自來接她,又遇到班裡經常找司予麻煩的那群人。
爺爺學醫,年輕時參軍當過衛生兵,發起怒來,剛開始還能鎮住那群人,但他們很快發現,爺爺也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
他們開始更加肆無忌憚,甚至故意將爺爺絆倒。
爺爺面色痛苦地倒地不起,爸爸媽媽不在家,還是叫來家裡的保姆才將爺爺送去醫院。
那群故意害爺爺摔倒的人,非但沒有絲毫悔過,甚至開始傳言司予是孤兒,只有一個老得快要死掉的老頭……
司予卻後悔了,她覺得是自己害了爺爺,這一摔,腿腳都出了問題,連床都起不了。
她第一次意識到爺爺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