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幾個字有如醍醐灌頂,朱盈盈臉上神色為之一震,無聲地道別,淺淺躬身,然後離去。
蘇珊伏在李達航懷裡,被抱得動彈不得,直到朱盈盈的腳步聲消失,李達航的手臂才稍稍鬆開了一些,但一感覺到她的掙扎,復又抱緊了她,低下頭在她耳邊說:“不要動,就這樣讓我抱著,就抱一會兒就好......”
“你生氣也好,恨我也好,我都不會像上次一樣,放任你轉身離開。”
“你說你不原諒我,你說你也曾動搖過,我後來才想明白了,只要你還在,那些誤會曲折有什麼要緊?昨日過了,我們還有今天,還有明天,哪怕最後我都改變不了什麼,那又有什麼關係?只要你在我身邊,一天又一天......等到我們頭髮斑白、牙齒搖動時,還能一路扶持彼此,這就夠了,何必去諸多計較些什麼?你若是能多愛我一點那自然好,若是不能,那就換我多愛你一些又何妨?蘇珊,這便是我的心,是這般的卑微如塵,小心翼翼,你,如今可是懂了?”
蘇珊伏在他懷裡,滿心的疑問、被欺瞞的憤怒就這樣被他的真心告白拋諸九霄雲外。
想起當日在壽城自己的狠言狠語,想起他失去血色猶如風中枯葉的面容,只覺得心臟像被無形的手揉得痠痛難當,長久以來的委屈和思念終是無聲決堤,淚水順著臉頰流下,溼了他的衣襟。
抵在他胸前的手慢慢撤去了力度,她哽咽著說:“李達航,你騙了我。”
李達航拉開她的手讓她抱著自己,聲音沙啞低沉,說:“是我不好,害你為我傷心難過。”
“不,謝謝你只是騙了我,李達航......你知道嗎,每一天我都難過得不知道明天要怎麼熬過去......幸好,你這壞傢伙只是騙了我......”
蘇珊一邊搖頭一邊哭,眼睛哭紅了,鼻子哭紅了,就連嘴唇也咬得紅腫了,偏生嘴角又揚起一個開心的弧度,那表情看得李達航不由自主的心疼起來。
“傻丫頭,”他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鼻音,撫著她的肩輕輕拍著,“不哭,我的蘇珊,不要哭,我這不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了?”
蘇珊漸漸止住了哭聲,他用袖子輕輕地給她拭去淚水,她抓住他的手,目光溫柔,從他的眉眼一直看到下巴,最後低聲說:“你瘦了許多。病了一場,如今可大好了?”
“不曾大好,”他握起她的手讓她的掌心貼著他的心窩處,“見不到你,這裡時時會痛,會忐忑,會憂慮,沒有一刻跳得正常。”
“還會講如此動人的情話,看來真是大好了。”蘇珊破涕為笑,黑眸幽幽地盯著他,埋怨道:“從壽城回盛京後的樁樁件件,你要好好給我講清楚了... ...朱盈盈她說她輸了,是怎麼回事?”
“朝政之事詭異難測,越是浮華,背後越是虛腐,鎮南王世子必須在眾人注視下‘死去’,方能保我義父和整個鎮南王府上下的安全,皇太極要兵權,要廢除鎮南王府在整個朝廷的影響力,要麼把王府連根拔起,要麼讓鎮南王的世襲爵位從此終止。”
他朝她微微淺笑,繼續道:“幫助朱禪即位,找回姑母,確實利用了朱盈盈來牽制打擊朱斌,若非如此,明朝現在已陷於內亂之中,若是明朝積弱,皇太極便會趁機收回兵權,剷除整個鎮南王府,所以我必須把朱斌和朱盈盈帶走,讓大清和明朝仍處在勢均力敵的對峙之中。而皇太極默許我這般‘死去’,已經是最大的寬容與忍讓了。”
“朱盈盈不肯放手,於是我求她與我賭一局,若是你在我死後仍願追隨,她便與朱斌離開清朝到蒙古改名換姓,開始新的生活。”
“如果輸了呢?”
“沒有如果,”李達航俯下頭,注視著她:“你來了,你選擇了,只是如今的李達航沒有顯赫的地位,沒有驚人的財富,一如當初在龍江城相遇,不,比那時候更兩袖清風。”
蘇珊的目光落在他腰間繫著的那塊廉價墨玉,輕聲道:“能養家活兒嗎?”
“清茶淡飯,粗衣布裙,夏日搖扇生風,冬夜堆炭取暖,還是可以的。”
“這樣啊......我可以反悔嗎?”
“晚了。”他輕笑,在她眉心烙下一吻,“已經簽章作實。”他捏了捏她俏皮的鼻子,復又把她在懷中抱緊。
“李達航。”
“嗯?”
“你喜歡我很久很久了吧?”
“嗯。”他輕笑,幾不可聞地應了一聲。
蘇珊想起第一次見面被他當作小偷一樣抓住就不由得翹起了嘴角。
“對了,多鐸呢?你為何要冒充他給靜怡寫家書?”
李達航眉頭一皺,正想說話時忽然有人像風一樣闖了進來,帶著三分惱怒的聲音響起:“李達航,你說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已經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