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追兵不斷,漸漸的有弓箭手從後追趕放箭,宋亮痛呼一聲,原來肩上和背心都中了箭,身子晃了晃便墮於馬下,阿明來不及救他,只能艱難地把靜怡從車廂里拉出來放在馬背上,然後砍斷了車轅,兩人共乘一匹馬,另一匹馬剛獲自由便被亂箭射中長嘶一聲倒地。
也不知策馬狂奔了多久,遠遠見到前方有秋收後堆起來的稻草堆,阿明抱著靜怡輕身一躍墜到稻草堆上翻滾下來,他眼疾手快地抓過稻草放到自己和靜怡身上,那匹馬一直向前奔跑,追兵從身邊掠過,漸漸遠了。
阿明這才鬆了一口氣,撥開身上的稻草,看看自己懷裡的靜怡依舊藥力未過昏睡著,小心地把她放下,再轉頭看看自己肩上被弓箭擦過的傷口已經滲出猩紅的液體,咬了咬牙撕下衣角簡單包紮了便算了。
此地不宜久留,追兵要是在前面搜不到人,恐怕又會回頭來找。
他把稻草堆好回覆原樣,然後揹著靜怡往東邊有人煙處而去。
小鎮邊上的一戶人家裡,柴房門被輕輕敲響,穿著褐色粗布衣衫的農婦捧著熱騰騰的蛋湯和炒飯,說:“這位公子,家裡沒什麼剩的了,你們先用點飯食,別餓著了......”
阿明接過木盤道了聲謝,放下後從懷裡掏出點碎銀子塞到那婦人的手裡,那婦人開始的時候說什麼也不肯要,後來才勉強收下。
她瞅了一眼背靠著牆坐在乾草堆上臉帶淚痕的女子,也留意到她身上衣衫服飾都不是尋常人家能有的,知道不便多問,正要離開時阿明喊住她,又遞了一點碎銀子給她說:“可否尋兩套普通衣服給我們替換?”
農婦點點頭,轉身就走了。
阿明關上門,拿起那碗蛋湯舀了一湯匙放到嘴邊吹了吹,然後遞到靜怡嘴邊,說:“來,喝點湯暖暖身子。”
靜怡別開臉,面無表情地說:“你到底給我餵了什麼藥,為什麼我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
阿明放下湯匙,道:“靜怡,到了應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信我,我不會傷了你。”
“為什麼要去應天?”靜怡看著他,既恨且怒,“阿明,你是不是該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人?十五貝勒府雖然亂成一團,可要帶走一個人也並非易事,什麼去找蘇珊去找雲韻都是騙我的,是不是?”
“我是什麼人你不是最清楚嗎?”阿明自嘲自傷地一笑,“靜怡,認識你時,我不過是經常在南塵庵下放牛的小牧童而已,究竟是你忘了,還是我忘了?我不騙你,你要去找蘇珊或是雲韻我都陪你去,等我們到了應天,成了親安了家以後......”
“我嫁人了,”靜怡全身乏力,就連大聲爭辯也做不到,淚水奪眶而出,“我已為人婦,阿明哥,你要是真對我好便放了我好不好?我不可能嫁給你。”
“是嗎?”他冷笑,“如果他死了呢?”
靜怡的臉一瞬間白了,她伸出手想抓住他的手臂,卻最終因無力而垂下,“不會的,他不會死的,他說過他不會再拋下我的。”
“那人的死活已經與你無關。靜怡乖,”阿明沉下臉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稍一用力靜怡痛得叫了起來,他拿起那碗蛋湯放到她嘴邊,用一貫溫和的聲音說:“我不想再用讓你昏睡的藥,那樣會很傷身體。你把湯喝了再吃點飯,歇息一下,今晚我們還要趕路的。”
靜怡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明明是那個熟悉的人,卻陌生得讓她害怕。
她深深吸了口氣,順從地張開嘴喝下了整碗湯,還用了點飯。
過了一會兒那農婦來敲門,送來兩套粗布衣服,阿明跟著農婦離開了柴房,靜怡這才疲累的閉上了眼睛。
多鐸不會死的,她心中默唸道:野塗不是神醫嗎,怎麼會讓他輕易有事?更何況,他和她經歷了那麼多都活下來了,這一次一定也能平安渡過的......
“大嫂,你說的就是這兄弟倆嗎?”阿明隨著那婦人到了一戶人家的門前,沒有圍牆只有籬笆圍著院子,院子很大,盡是一些稻草和用麻袋裝著的穀物。
那兩兄弟二十上下,面容清秀但是衣衫破得打滿了補丁,正在給穀子入袋。
農婦嘆了一聲說:“吉祥和如意兩兄弟半年前連唯一的親人都去世了,天可憐見的,這一瘸一啞可怎麼生活呀!幸好他們那酒鬼老爹給他們剩了兩匹馬,平時就給別人拉拉乾柴木料什麼的,啞巴吉祥是車伕,瘸子如意是負責找活兒砍價的。公子若是有什麼地方用得著他倆的,那自然是最好不過......”
“他們晚上趕路,看得清路況嗎?”
“這個自然!”農婦連忙說:“你別看他兄弟倆這般模樣,可是記性和眼力都特別好,我去問問他們去過壽城沒有,如果他們認得路就能幫公子的忙了。”
事情最後的結果很是讓人滿意,天剛入黑,吉祥、如意兄弟便趕著那所謂的馬車到了那農婦的家門前,阿明扶著靜怡走出來時,見了那馬車也不由得皺眉。
這哪裡能算是馬車,又黃又瘦的馬,沒有車廂,只有用木板釘成三尺多的車板,分明就是用馬來拉的牛車。
趕車的啞巴對他裂開嘴笑著,指了指板上的乾草墊子,像是在為他的特別準備而邀功。
瘸子一瘸一拐地走到他面前,說道:“大、大、大爺,您、您請上、上車......”竟然是個結巴,還好,比啞巴要好一些。
阿明看了農婦一眼,農婦不好意思地說:“鄉野之地也只能有這樣的車了,公子不要見怪,吉祥如意是老實人,公子大可放心。”
阿明當下沒說什麼,把靜怡抱上車坐好,吉祥也跳了上車,如意揮鞭趕馬,向著壽城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