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到了長樂大街,多鐸掀開車簾下了馬車,自顧自地在長樂大街熱鬧的人潮中前行張望,典宇想跟他說句什麼,無奈多鐸似腳下生風,偶爾被人擋了一下他就跟不上了。
幸好多鐸很快地找到了自己想找的地方,那是一個算命測字兼替人寫家書的攤子。
掛攤裡,酷似半仙的中年神棍煞有介事地捋著山羊鬍子裝腔作勢地看著手上黃舊得書冊,有人在他對面的椅子坐下,他以為生意上門了,眼珠子一轉便盯向來人。
“公子是看相還是測字?”他的目光掃過多鐸華貴的衣著,“公子的面相貴不可言,只是眉宇間煞氣太重,命中有過災劫,但是天庭廣闊山根福澤深厚,有貴人相助祖先扶持……”
“借紙筆一用。”多鐸言簡意賅地打斷他的話,取過桌上的紙筆開始一筆一畫地畫起來。
一個華衣錦服相貌俊美的公子出現在鬧市之中,自然引來看者甚眾,所以算命攤子前很快就圍了幾圈人,下至五六歲無知孩童,豆蔻年華的少女,上至趕集的大娘老媽子,都好奇地指指點點,甚至有隔壁街的媒婆擠破人群露出個頭來一邊驚歎一邊打聽這是誰家的公子可曾婚配。
半仙心生惱意,本以為來了只任人宰割的蠢豬,誰知道原來是來打醬油的,害他賠了紙筆的本錢不止,還嚴重把他半仙的美好形象比了下去,壞了他的生意,於是伸手就要去把他的紙筆拿回來。
多鐸這時冷冷地抬頭看了他一眼,那有些凌厲的眼神頓時止住他蠢蠢欲動的手。
“典宇”他低頭在畫中添上最後一筆,典宇從懷內掏出一錠足足有十兩重的元寶放在半仙面前,半仙頓時兩眼發直,圍觀的人又是一陣細碎的議論。
“那個,可以借來一用嗎?”多鐸抬眼看了看半仙算命攤子上用竹竿撐起來的書寫著“黃半仙”三個字的旗子。
“可以可以。”黃半仙急忙應道,十兩銀子都不知道可以做多少面這樣的旗子了。
於是,墨跡未乾的一幅畫被掛在眾人面前。
畫上女子撐著一把油紙傘立在雨中,眉目清秀潔淨,秀氣的臉微微揚起像在仰頭看著誰…….
“若是誰見過這女子,能告之下落,重酬。”典宇大聲道。
眾人譁然,紛紛議論,有的甚至把自己八十高堂或三歲稚齡小童帶出來指認,可是雷聲大雨點小,誰都說自己沒見過這樣的女子。
多鐸耐著性子,沉著臉一直等,等到日落西山人群散去。
那黃半仙早就帶著銀子到茶館悠閒去了,典宇低聲問道:“貝勒爺,不若典宇到鎮南王府一趟,以鎮南王爺的勢力定能找得到人。”
“代善不是善與的主兒,本貝勒不希望再被人捏住七寸。”馬車上,多鐸疲倦地靠在朝裡的車欄上,半晌,說:“典宇,你說我這回會不會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不過就是一塊玉,會不會剛好有這麼一個人不知從何處得了,又有種種巧合,讓我再一次誤以為她尚在人間……其實,那不過是老天折磨我,讓我受到懲罰而已……”
“貝勒爺不要再自責。若是她真成了鬼,自是會在幽冥地府中瞭解貝勒爺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得已而為之。若她僥倖逃過大難,貝勒爺尋回她後,來日方長定然能讓她體會貝勒爺的用心良苦……”
剛到貝勒府大門前,高迎風就迎上來道:“貝勒爺,孫菲菲小姐來了……”
“多鐸。”清脆的聲音響起,多鐸還未回過神來便有一人撲至懷內,雙臂繞著他的脖子笑道:“你違約不來,我生氣了哦!罰你什麼好?對了,罰你陪我三日,賞花作畫遊湖好不好?”
多鐸不自然地拉開她的手,這才見她一身不倫不類的打扮,穿著儒生服、頭上扎著青布巾,眉毛畫的又粗又濃,身子被寬大的衣服包裹著卻更顯嬌小和不協調。
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著自己,滿是嗔怨的表情,他的表情不由得緩和下來,“當初在龍江城我跟你說的很清楚了,你怎麼又跑過來找我?”
“我餓了。”孫菲菲並不回答他,只是揉了揉肚子,可憐兮兮的說道。
“餓了嗎?我讓人準備晚飯,你喜歡吃什麼?”
“都行,貝勒爺喜歡吃得我都喜歡。”孫菲菲高興地笑起來,揪著他的衣袖隨他走到用飯的餐廳。
飯菜上來後,孫菲菲見多鐸吃得很少,不禁奇道:“貝勒爺,你這是嫌自己還不夠瘦是嗎?”說著把一個雞腿夾到多鐸的碗裡,挪開他面前的酒壺、酒杯,怎麼隔了一段時間你好像變了個人,不愛說話也不想吃東西,除了酒還是酒……你要知道,你是好不容易活下來的人,怎能對自己這麼隨意?”
她朝多鐸滿是愛慕的一笑,又說道:“如今你被大汗詔回盛京定居,一切都變得陌生了吧?不要緊,從明日開始,我會讓你重新融入這個圈子,不管你去哪,你都可以帶著我,不認識的人,你問我就好了。”
“不必了。”他說,“本貝勒不需要認識任何人,一個浪蕩的貝勒,自由自在慣了,也不需要人陪。”
孫菲菲瞪著他,“這麼說你是嫌棄我了!”她的眼眶微微泛紅,絲毫不隱藏心底的婉轉情意。
多鐸卻輕描淡寫地避開了,目光移到別處,說:“菲菲,等一下我會讓高迎風送你回去。”
孫菲菲啪的一聲放下手中筷子,站起來道:“我自己回去!”
她生氣哀怨地望著他,他不為所動,只說道:“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