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大郎見天子再三懇求,只得將他請進船艙。
既然要談,那就要扯一些正事才是。
為了營造融洽氣氛,齊大郎還特地釣了一條大海魚,並篩了一壺陳年老酒,與天子平坐對飲、促膝長談。
還算不錯,有問有答,和諧自然。
慢慢地,齊譽就問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陛下,您對殷俊和洪濤的殉國,又持什麼樣的看法?”
李宏裕聞言稍稍一愕,隨口反問道:“看法?什麼看法?”
“嗯,就是評判吧!”
“哦……”
客觀地說,李宏裕對於洪濤完全不熟,只知道此人英勇善戰,曾立下了不少軍功。同時,他還是齊家的乘龍快婿。
此外的其他方面,就瞭解的不多了。
所以對於他的死,李宏裕基本上沒有太大的情感反應,最多,也就是待回朝之後做個追封而已。
而對於殷俊,感覺就有些複雜多了。
一方面,李宏裕很肯定殷大人的個人能力,對於他的忠心也是讚許有加,客觀公正地說,稱其為國之棟樑一點都不為過。
另一方面,他又非常討厭他手裡的權利太大,動不動,他就拿託孤之臣的身份來壓制自己,這一點很令人反感。
可以說,他的死,既是朝廷的損失,同時也是自己執政生涯上的幸事。
當然,於面子上,還是得做個好聽而又美麗的蓋棺定論,以此來堵住國內的那些悠悠眾口。
從皇帝的角度上考量,以上就是他所能看到的以及所能想到的真實情況。
故,他貌似真誠但又帶著些敷衍說道:“二卿為國捐軀,堪為世之楷模,朕將來一定作出追封,以為世人的瞻仰。”
“陛下肯定功績,頌揚其德,確實應該如此!”齊譽先是欣慰地點了點頭,而後又道:“可是陛下,您難道就不該做一些自我檢討嗎?”
“朕……自我檢討?”
“嗯,沒錯!”
齊譽輕輕放下了酒杯,改正色道:“從某個角度上來說,他們二人的犧牲,都和營救陛下您有些關係。當初,我若不是為了救您故意攛掇,高麗一帶就不會發生三方混戰,而他們兩人,就不會因此出兵。可以說,若不是因為您的緣故,他們二人就不會殉國。此,乃一過也。”
“您不顧滿朝文武的反對,悍然決定御駕親征,所以,才招至此敗。徵高麗的失敗,不僅有損大奉國威,還枉送了數十萬條我華夏兒郎的性命。這件事,陛下必須擔責!否則,就堵不住世間的悠悠眾口。”
你這是……讓朕向天下人承認錯誤?
有些不太好吧?
若真是這樣,你置朕的威嚴於何地?
不妥!大大的不妥!
故,李宏裕忙自我辯解道:“高麗之敗,全都是因為王之藩的無能以及三德子的少計所致,朕也是輕信了他們的讒言才誤入了歧途。所以,這個筆賬應該算在他們的頭上。”
是啊,讓死人背鍋,這豈不是更好?
這樣的處置方式,不僅維護了聖天子的尊嚴,還給了世人以說法,何樂而不為呢?
然而,這番說辭卻是遭到了齊譽的強烈反對。
只聽他道:“高麗之戰,乃是陛下的親自部署、親自指揮,如今捅了簍子,怎麼可以胡亂推諉呢?沒有勇氣擔當,何以服天下?”
李宏裕剛想薄斥齊譽不敬,但抬眼一瞥間,卻見他一臉正氣,絲毫沒有欺君的姿態。
看他這樣子,真是在以事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