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笑著打趣:“誒喲喲,這又是清平樂、又是趙什麼的,我可記不住。就記得寶兄弟最後一句,迎春花是金腰帶。”扭頭看向惜春、探春:“你們兩個快搜搜,二姑娘別是真個藏了金腰帶。”
賈母樂得連連後仰,拍腿大笑:“你這潑皮破落戶,好生生的詞到了你嘴裡反倒糟踐了!”
花廳裡又是一陣頑笑。待紅玉要告退,賈母就道:“儉哥兒這些時日忙著呢?”
紅玉不敢怠慢,連忙回話道:“回老太太,四爺得了少司寇、大司空的賞識,肩膀頭兒掛著傷也不得閒呢。”
“忙好,忙點好啊。這仕途經濟,說來說去總要看有沒有人提攜。你回去知會儉哥兒一聲兒,得了閒兒過了一遭,就說我有些日子沒見,想見見他呢。”
“誒。”
紅玉笑著應下,這才屈身一福告退而去。
花廳裡,女先兒說到精彩處,便只餘下說古的聲音,各人卻是各有念頭。
王熙鳳最是精明,略略思忖便知,老太太這是得了信兒,看在李紈的面兒上護著李惟儉呢。
王熙鳳能想到,李紈、寶釵自然也能想到。於是前者嘴角噙了些許笑意,後者雖陪著笑,可那笑容裡有幾分是真卻不好說了。
老太太出面兒護著李惟儉,那豈不是正對薛蟠,連帶著薛家不滿?
寶釵思忖了半晌,愈發覺著這花廳裡如坐針氈。
探春、惜春年歲還小,不知言語裡的機鋒。後者便是知道了,也漠不關心;前者則偷偷想著,下月就是她的生兒,也不知儉四哥能不能也送來一闕得她意的詞。
寶玉目光發散,卻想著李惟儉的詞是不錯,他總要想出一闕更好的來。奈何一時間尋不見靈光,急得好似猴兒般抓耳撓腮。
二姑娘迎春這會子同樣心不在焉。姊妹中她年歲算長的,素日裡是個綿軟的性子,少有人能想起。也唯有生兒這日,她才受了回矚目。
那儉哥兒早前兒送了迎春花圖樣子的緙絲團扇,如今又送了一闕迎春花的詞,都極得迎春的心思。她暗暗回想著儉哥兒的面容,奈何當日匆匆一瞥,到如今反倒模糊了。
她暗暗有些惱,想著來日再見了,總要記下才是。又想著,也不知儉哥兒生兒時自己該送些什麼。
是了,珠大嫂子說儉哥兒在過生兒就十四了,與自己年歲相當……啐,不該想這些的。
打定主意不去想,偏生心中種了種子般生根發芽,想的遠了,迎春禁不住暈紅了面頰。虧得方才吃了酒,不然一準兒成了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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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過後,一連幾日相安無事。
迎春生兒後,李惟儉一早去尋了嚴奉楨,將米涅步槍的圖樣子奉上,又與其秘議了一番。
嚴奉楨得了圖樣子心中好似長了草,尋思左右都是為李惟儉出頭,李惟儉既求他隔幾日打發人去順天府催問,他便照做就是。
反倒是這米涅步槍不好擺弄。大順新式火銃膛線是匠人手工拉出來的,如今要造螺旋曲線,也得手工去造。匠人們沒人做過,只怕拉制起來沒個十幾、二十天是不成了。
嚴奉楨一門心思撲在新火銃上,那案子兩方較力,順天府推官傅試乾脆使出了拖字訣——停了刑訊,也不給倪二傳話,傅試本人乾脆告了病假回家休養。
薛姨媽頭一日還說領著薛蟠來給李惟儉道惱,轉天就沒了下文。李惟儉忖度,大抵薛蟠那廝拉不下臉面,又犯了牛脾氣?
薛姨媽自己倒是尋了李惟儉兩次,每次李惟儉都拍著胸口保證,已經勸過了嚴奉楨,奈何二公子氣兒還沒消,只怕這樁案子一時半會兒撤不得。
薛姨媽又從王夫人處得知,那二公子隔三、兩日只打發了下人去順天府過問一嘴,既沒下帖子,也不曾親自到場,便以為李惟儉果然使了力,只盼著時日一長,那嚴奉楨消了氣便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惟儉又抽空去拜見了賈母一遭,陪著老太太說了會子閒話兒,又被留了晚飯。
餘下的時間裡,李惟儉七拼八湊的,自己造了一架測風速的小物件。
那物件兒極為簡單,下面一個基座,上頭是長杆,再往上是車軸,車軸上連著風向標,風向標後有一兜風竹板。
這物件兒能指示風向,依著風力大小能給出大略的刻度。有了這東西,配著新式火炮資料,用此前的微積分公式就能推匯出大略的射程表。
自然,這射程表不會太精準,再說前裝滑膛炮也用不著那般精準。李惟儉只消比欽天監那幫子人稍稍精準一些就足夠了。
只是這火炮試射是個長期的活計,只怕還要三兩個月光景才能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