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說過,探春心下也振奮不已,這一來一回可就不止六百兩了,算算一出一進的便是千兩都有了。
且單是園子便能如此興利革弊,其餘各處莊子、採辦是不是也能如此料理了?
探春思量著,又問傅秋芳道:“姐姐不妨再說說那採買事宜。”
傅秋芳就道:“此事多是紅玉與海平管著,好似規矩還是老爺定下的。”
剛好紅玉送過邢岫煙回返而來,進門聽得傅秋芳如此說,紅玉便笑道:“姨娘說的是,正是四爺定下的規矩。伯府中採辦都是臨時差遣,過後便會卸任。且伯府與各處鋪面早早打過招呼,不拘頭面首飾還是各色布料,每月都有鋪子送來角料、價目,家中姊妹貨比三家,定下樣式來才會定下意向。此時才有採辦去與鋪面談價碼。”
探春合掌讚道:“這法子好,省得那些採辦中飽私囊了。”
探春又問傅秋芳,此時茜雪卻悄然進來,隱晦朝著李惟儉頷首,李惟儉便起身悄然出得門來。
到得抱夏裡,便見映雪捧了一雙官靴來。
李惟儉笑問:“是湘雲送我的?”
映雪頷首,道:“姑娘點燈熬油好幾日才做得了這一雙,打發我來讓四爺試試合不合腳。”
映雪癟嘴道:“也只好如此了,就是不知姑娘何時能長大。”
就聽李惟儉笑眯眯道:“先結交下人,後造聲勢,又四下詆譭林妹妹,薛家對那寶兒奶奶之位志在必得啊。”
李惟儉說的是薛家,而不是薛寶釵。那惜春聽了個恍惚,探春卻敏銳察覺其中差別來。
打發了映雪回返,李惟儉心下卻暗忖,湘雲長不長大又有什麼關係?若一直是個傻憨憨那還好了呢。不然來日與黛玉一併過了門兒,二人說不得會怎麼鬥法呢。
若湘雲也是個伶俐的,只怕家裡葡萄架子便要經常倒了!如今正好,一強一弱的剛好能相處起來。
此時茜雪又來,笑著道:“老爺,晚飯得了,今兒保準老爺吃得順口。”
瞧著小姑娘鬥志昂揚,李惟儉心下不禁暗自讚賞,忍不住說道:“三妹妹果然巾幗不讓鬚眉。”
只是這話她不好說出口,只道那金玉良緣一事乃是王夫人暗中運作。
李惟儉笑著接過來,又見映雪好似欲言又止,便道:“有什麼話儘管說來。”
探春聽得半晌無語,默然看向惜春,四姑娘惜春年歲小,卻是個能下狠心的,略略思量就道:“換了我只怕也要從中作梗……呀,三姐姐,只怕你要防著寶姐姐了。”
李惟儉就笑:“儘管來就是,旁的沒有,這歪點子我可是多的是。”
是了,有映雪攔了明槍暗箭,可不就將湘雲保護的好好兒的?人道‘吃一塹長一智’,如今湘雲沒吃過虧,可不就是個傻憨憨?
李惟儉面上笑道:“那你回頭多勞心,有你看顧著,我也能略略放心。”
這話一出口,探春頓時又羞赧起來:“哪兒有儉四哥說的這般好?我不過是心緒難平罷了。”
惜春不解道:“這等好事兒,寶姐姐為何要從中阻攔。”
哦,原來昨天鳳姐兒跑去探春處躲著了,順便還給探春賣了個好兒。
探春就道:“昨兒夜裡鳳姐姐還來尋我,單說了那胭脂水粉之弊。她那般性子,只怕早就瞧出不妥了,如此……非不願……實不能?”
李惟儉笑著又道:“還不止呢。”頓了頓,又道:“方才說了薛家,如今再說太太。二嫂子管家事,不過管著瑣屑小事,既不能罷黜任免,又無釐清賬目之權。二嫂子何等樣人,三妹妹自是知曉,三妹妹以為二嫂子為何不曾興利革弊?”
有道是‘天無二日、人無二主’,一房兩並嫡,名義上自然是一般無二,可私底下總要分個高低短長來。
“呵,四妹妹不妨想想,如今賈家入不敷出,太太這才屬意寶釵。若賈家經營有方,不短銀錢,只怕薛家就沒那般緊要了吧?賈妃臨盆在即,若誕下皇子說不得就會晉升貴妃,到那時寶玉可是貨真價實的國舅,哪裡還瞧得上尋常商戶之女?
若換了四妹妹是寶釵,豈會眼看著三妹妹興利革弊,重振賈家?”
一旁的寶琴道:“三姐姐,我怎麼聽說我那堂姐也一併要協理家務?”
探春蹙眉思量,惜春卻也不太信服。探春心下素來仰慕李惟儉,因是禁不住便朝著李惟儉看了過去。
“這——”探春先前就思量過,李惟儉一股氣丟過來五枚通靈寶玉來,莫說是賈母,便是園子裡的姑娘心下又如何不起疑心?就如李惟儉所說,通靈寶玉真假猶未可知,那金鎖只怕十之七八也是假的。
李惟儉笑著連連頷首,道:“孺子可教。一則,太太管家這般多年,只將家中管了個入不敷出,偏到了三妹妹這兒興利革弊,你讓太太的臉面往哪裡擱?
二則,賴家一去,如今受重用的都是太太陪房,若要革除弊病,少不得要拿那幾家陪房開刀,太太全靠著這些陪房來掌家,又豈肯讓三妹妹壞了大事?
三則,寶玉與賈妃方才是開支大戶!往宮裡送的銀子是走的公中還是太太嫁妝?今兒幾百,明兒兩千的,這些年來到底支出了多少?若公示出來,三妹妹猜大房會不會暗中腹誹?”
探春聞言眉頭緊蹙,她到底欠著年歲,雖心下有了顧忌,卻不曾想的這般分明。一旁的惜春聞言咋舌不已,悄然拉扯了探春道:“三姐姐,興利革弊一事只怕不行,我看還是蕭規曹隨吧。”
映雪告狀道:“老爺,自打我去了史姑娘身邊兒,高接抵擋的為姑娘攔了不少事兒,可我近來尋思著姑娘不曾吃過虧,就沒了記性。這幾日那襲人幾番示好,姑娘又與其說說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