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一怔,這才低頭仔細觀量。霎時間,那先前的篤定變成了狐疑,手中的玉墜子瞧著與通靈寶玉看似一般無二,偏生又好似處處都不一樣。
正待此時,就見襲人自袖籠裡抽出兩條玉墜來:“太太再看!”
王夫人抬眼看將過去,頓時面上駭然:“怎麼還有?”
襲人趕忙將方才情形說了出來,王夫人本就蹙眉不已,待聽過了頓時面上慘白一片!
王夫人以二房媳婦之身行掌家之事,所依仗者有二,一則是大房貪鄙無狀,二則是老太太對寶玉的寵愛。歸根到底,總是後者更多一些。
錯非因著寶玉,賈母與王夫人不知明裡暗裡鬥了多少回法,賈母便是脾氣再好,哪裡還能容得了王夫人掌家?
也不知是哪個惡毒的偽造了這般多通靈寶玉,此舉簡直就是掘了王夫人的根啊!
若賈母再不寵愛寶玉,王夫人如今所擁有的一切轉眼就會成空!王夫人當下心中惱恨至極,氣得渾身哆嗦,偏生又發作不得。轉念便覺此事非但不能傳揚出去,只怕還要盡力遮掩了。
王夫人當即叫過襲人,將那兩枚玉墜子收了,不迭聲道:“好孩子,多虧了你。”還好如今三個墜子,一個是寶玉自己個兒撿到的,一個落在了寶釵手裡,倒是有一個被探春得了,不過探丫頭向來聰慧,料想也不至於壞了自己的好事。
如今王夫人就怕還有旁的墜子,若是落在那貪圖小利的丫鬟、僕役手裡還好,若落在別有用心之人手裡——不知為何,王夫人目前忽而浮現出湘雲與王熙鳳的身形來。
王夫人心下急得不得了,與襲人說過幾句話便道:“我如今還有要事,就不多留你了。你先回去照料著寶玉,放心,那日我所說的定然作數。”
襲人得了王夫人承諾,頓時歡喜著退下。寶釵隱隱覺得此事不妥,又眼見王夫人面上焦躁不耐,緊忙也告辭而去。待這二人走了,王夫人趕忙將親信陪房一併叫來,散出人手在榮國府中四下找尋旁的墜子。
只可惜將榮國府上下搜檢了個遍也不曾再尋到旁的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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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湘館。
熏籠上的罩子摘下,反倒多了個箅子,其上又架起炒鍋來,菜餚落入其中,頓時滋滋啦啦泛起白霧來。
轉眼青椒配著細肉絲的小炒肉盛盤,書房裡的黛玉鼻頭聳動,不禁食指大動。
紫鵑與雪雁遮掩了口鼻,後者便腹誹道:“這般嗆人,偏到了姑娘這裡就成了美味。”
黛玉笑道:“子非魚安知魚之樂?風寒可算是好了,還不讓我吃點辣了?”
轉眼小丫鬟將菜餚端進來,黛玉卻不曾動筷,反倒問那小丫鬟:“邢姑娘呢?”
小丫鬟道:“邢姑娘淨手呢。”
黛玉便耐心等了須臾,果然便見邢岫煙款款而來。黛玉起身扯了邢岫煙的手笑道:“這回又勞動你了,不如與我一同用一些?”
邢岫煙就笑道:“林姑娘還是自己個兒享用吧,方才可是嗆得我紅了眼睛,這般辣我可不敢吃。”
黛玉情知邢岫煙近來日子過得不好,可都是在大觀園裡的姑娘,此番卻不好再給其銀錢。因是便吩咐紫鵑道:“你去箱籠裡將那件兒銀鼠皮外氅拿來。”
邢岫煙連忙推拒:“不過是捎帶手的事兒,哪裡用林姑娘這般?”
黛玉卻笑道:“我也不會做什麼,針線女紅只怕還比不得你,總不好往後一直勞動你。這銀鼠皮外氅本就做大了,我要穿說不得還要過上二年呢。壓在箱底,說不得就被蟲蛀了。轉贈給你,反倒是省了我一樁心事。如此啊,咱們也算有來有往。”
邢岫煙心下熨帖,心中又如何不知黛玉這是尋法子貼補自己?她也是爽朗的性子,因是便笑道:“好,那往後林姑娘想吃什麼,儘管來尋我就是。”
黛玉笑著應下,轉眼紫鵑尋了那銀鼠皮外氅,為邢岫煙罩上,果然是再合適不過。當下黛玉又命雪雁奉茶點來款待,邢岫煙卻知這般盯著黛玉用飯好似不妥,因是便推說還有旁的事,緊忙便告辭而去。
黛玉風寒已愈,心中早就唸著這一口了,當下挑起一筷子來吃將一口,咀嚼兩下頓時眯起了眼來。
許是對了胃口,這一餐黛玉足足用了兩小碗的飯,惹得紫鵑與雪雁好一番嘖嘖稱奇。
這日因著開喪,不少親朋故舊登門,女眷中位份高的祭拜後,難免又來榮慶堂看望賈母。此時家中略顯凌亂,黛玉便也不好往前頭去。
直到過了申時,紫鵑回話說前頭女眷大多散了去,只剩下賈家女眷陪著賈母,黛玉這才拾掇了往前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