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見此,又緊忙呵斥道:“還戳在這兒做什麼?快出去,免得礙了鳳丫頭眼!”
賈璉借酒裝瘋,此番得了便宜,自是一溜煙的下去了。
賈母眼見鳳姐泣不成聲,就道:“你放心,等明兒我叫他來替你賠不是。你今兒也別要過去臊著他。”因又罵:“平兒那蹄子,素日我倒看他好,怎麼暗地裡這麼壞。”
尤氏等笑道:“平兒沒有不是,是鳳丫頭拿著人家出氣。兩口子不好對打,都拿著平兒煞性子。平兒委曲得什麼似的呢,老太太還罵人家。”
賈母道:“原來這樣,我說那孩子倒不像那狐媚魘道的。既這麼著,可憐見的白受他們的氣。”因叫:“琥珀,來,你出去告訴平兒,就說我的話:我知道她受了委屈,明兒我叫鳳丫頭替她賠不是。今兒是她主子的好日子,不許她胡鬧。”
處置過此事,賈母這才看向一旁的李惟儉,嘆息著道:“倒是讓儉哥兒瞧了樂子。”
李惟儉笑道:“不妨事,老太太,家中既有事,那晚輩不如先行回去。”
賈母就道:“這酒宴才吃了一半,哪兒有就此回去的道理?”轉頭又與鳳姐說:“鳳丫頭莫要哭了,錯非儉哥兒提攜,你如今哪裡會成了財主?”
鳳姐不知為何,忽而想起方才李惟儉三銃嚇退賈璉的情形來,忽地就‘噗嗤’一聲笑了。
邢夫人就道:“鳳丫頭笑了,這就是好了。老太太,這漫天雲彩散了,咱們啊,該高樂還是高樂去。”
王夫人也道:“正是這個道理,儉哥兒一家好容易來一回,怎能讓人家敗興而歸?”
當下極力挽留,李惟儉推拒不得,只得瞧了一眼王熙鳳,隨著賈母一行往凸碧山莊回返。
實則這會子鳳姐心下惱恨至極!情知方才打錯了平兒,卻心思全在那新來的秋桐,還有那與賈璉勾搭成奸的鮑二家的身上。
鳳姐自小到如今,何曾受過這般屈辱?若賈璉是李惟儉那般雄才大略、高官厚祿的也就罷了,偏是個不成器的。就是這般,還要納小老婆過門,這讓鳳姐如何甘心?
止住眼淚,偷眼掃量了眼李惟儉,眼見其姬妾簇擁,不拘是幾個賈府丫鬟出身的,還是傅秋芳、寶琴這般的,環繞其四下嘰嘰喳喳,或崇敬或仰慕。鳳姐便心下暗忖,若良人也是這般情形,自己個兒又何妨做個賢妻良母?
不說比照儉兄弟,但凡賈璉為其掙個誥命來,鳳姐就心甘情願為其納小老婆。
思量過此節,又掃了眼邢夫人與王夫人。
這二人,邢夫人所想,鳳姐如今還思量不分明。這婆婆與公公都鑽了錢眼,行事貪鄙,莫非是藉此賣好給賈璉,好插手族中田產?
倒是王夫人此舉,鳳姐心下想的分明。姑侄二人如今早已生分,不過是面和心不和罷了。王夫人眼見賈璉承嗣,鳳姐又管家,便想著塞個人過來用以耗費鳳姐的心思。
想那秋桐也不是個省心的,鳳姐倒是一時間躑躅起來。畢竟是老太太贊同了的,總不好隨意磋磨。思量半晌不得其法,又偷偷瞥了眼李惟儉,想著過後總要尋儉兄弟討個法子。
眾人回返凸碧山莊自是不提,另一邊廂,卻是李紈將平兒領著去了稻香村。
平兒哭的哽咽難言,眾人一一勸過卻不得其法。
寶釵便勸道:“你是個明白人,素日鳳丫頭何等待你,今兒不過她多吃一口酒。她可不拿你出氣,難道倒拿別人出氣不成?別人又笑話她吃醉了。伱只管這會子委曲,素日你的好處豈不都是假的了?”
此言一出,平兒立時抬眼瞥了眼寶釵。非但是平兒,便是一旁的探春也看向寶姐姐。
平兒心下翻江倒海,險些就惱了!
什麼叫‘你算個明白人’?
意思是平兒這會子傷心欲絕,是因著糊塗?
什麼叫‘素日鳳丫頭待你如何’?
鳳姐那雌威,又豈是尋常人能受得住的?過門沒多少時日,一應陪嫁丫頭並賈璉身邊兒的丫頭,都被趕了出去。錯非平兒素日裡小心謹慎,哪裡還留得住?
身處鳳姐之威、賈璉之俗當間兒,誰又知平兒的難處?
寶姐姐這話非但不是安撫,反倒是朝著平兒傷口上撒鹽!
‘今兒不過他多吃一口酒。他可不拿你出氣,難道倒拿別人出氣不成’……再想這一句,離間之意溢於言表。合著鳳姐吃醉了就該拿平兒撒氣,誰叫素日裡鳳姐對平兒好來著。
這是哪家的道理?
再往後那幾句,說平兒受委屈是小,鳳姐被人笑話吃醉了酒才是大……這話若與鳳姐說自是對的,可如今與平兒說,簡直混賬之極!
探春心下覺著不妥,正要說話,只見琥珀走來,說了賈母的話。平兒自覺面上有了光輝,方才漸漸的好了,也不往凸碧山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