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方有道:“此乃英吉利夷所建商館,二十年前,英吉利夷上國書與太上,懇請通商。太上應允,並撥付此地與英吉利夷建造商館。”
英吉利夷?
李惟儉瞥了一眼,但見商館裡進進出出,多是西夷,也有不少國人,心下暗忖,只怕這定是東印度公司假託國名來矇騙大順了。
可惜他世界史學得不好,不知此時英國東印度公司是否獨霸南亞了。回頭兒若是有機會,定要給這吸血螞蟥一個好瞧的。
車行過內城小南門,一路向北,過明月橋,轉眼到得登雲裡。此處東面是河伯所,斜對面是廳司府,一處三進院落,卻是此地內府衙門所在。
內府在廣州可不止一個糖廠,還有采買茶葉的茶場,置辦西洋貨、蒐羅奇珍異獸奉宸苑。
毫無疑問,李惟儉這內府郎中,自是比此地的員外郎大一級,更不用說其有皇命在身。
王方就在左近尋了驛館,待李惟儉略略休息了,這才邀著其去接風宴。這內府能派出來辦差的,大抵根腳並不深厚,因是極擅觀量風色。
是以接風宴上其樂融融,倒沒人敢因著年歲而小瞧了李惟儉。
實則昨日那內府信箋上,早已列明瞭李惟儉這一年來的事蹟。不說旁的,單單是靠著水務給內府賺了近千萬兩銀子,就沒人敢得罪了李惟儉。
上千萬兩啊!惹這位一個不痛快,回頭刁狀告到王爺面前,他們這些外出辦差的內府官兒哪兒還有好?
更不用說,隨行的還有一哨禁軍護衛著。
不少官佐暗暗咋舌,錯非年歲對不上,只怕定會有人認定李惟儉是忠勇王的私生子了。
一場接風宴,賓主盡歡。李惟儉隨即回返驛館安置,自是不提。
轉過天來,一早兒那王方又來驛館等候。
李惟儉用過早飯,便與王方道:“王主事,今日不忙著旁的,先去看看糖廠。”
“好,糖廠就在外城,李大人隨我來。”
二人乘馬車趕赴外城,那糖廠便設在靖海門左近的石亭巷。
到得地方,李惟儉仔細觀量了製糖過程,算算兩輩子還是頭一回看如何製糖。
要製糖,顯得榨糖。
甘蔗鋪在青石板的地上,牛拉著石轆反覆碾壓,榨出的汁水順著石板間的縫隙匯聚到一旁的木桶裡。
待木桶滿了,便有工人提了去澄清。怎麼澄清?直接往汁水裡撒石灰。這一步須得老匠人仔細觀量了,不能多也不能少。撒過石灰,還得拿個勺子打去浮沫。
澄清過後,就得熬煮濃縮了。此後人工打砂,就成了一塊塊的糖膏。
問過王方才知,一百斤汁水,熬煮過後大抵能剩下十五斤的糖膏。這時候若將糖膏固定成型,就是市面上賣的最多的紅糖。
若想吃白糖,那就得用封泥法去色,如此耗費兩月,所得霜糖一擔賣三兩銀子。
而後用霜糖再結晶,才能得到冰糖,所以冰糖才會比霜糖還要貴。
李惟儉又問:“若不用封泥法,能省下多少成本?”
“這……”王方計算一番,說道:“回大人,若不用封泥法,大抵能省下五錢銀子?”
李惟儉略略蹙眉,蒸汽機可要消耗燃料的,算算到最後能省三錢銀子頂天了。
轉頭點過賈芸,吩咐道:“你回去,將機器運過來。今日除錯安裝,試試能不能製出霜糖來。”
“是。”
賈芸得了吩咐,領著一隊禁軍回返。過得將近一個時辰,這才將蒸汽機與離心機運了過來。
這兩臺機器為了便於運輸都拆了開來,李惟儉調撥了此地內府匠人,足足耗費了一整日光景才安裝上。
眼見天色已晚,這製糖之事只能明日再試。
王方又說要安排酒宴,李惟儉哪裡耐煩吃酒,只道身子不甚爽利推拒了過去。車馬往回返,方才到的驛館左近,忽而自人群中奔出來一少年,躬身雙手高舉狀紙:“冤枉啊,草民冤枉!還請青天大老爺做主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