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色陰沉悶熱,壓得人喘不動氣。徐參站在窗邊張望外面層層樓宇、條條大路,張望天邊逐漸傾軋過來的濃雲,一時無語。
過了一會兒,段向姿推門走進來:“人已經走了。”
“嗯。”徐參微一點頭,面朝窗外繼續思索著。
方才忽然來到辦公室的弗朗哥·巴德蒙,其傳達的意思非常明確——李遊書應該死,而這次徐參應該親自出馬解決這個不安定因素。加上之前安傑利卡·麥克蒂爾的施壓,看來塞洛斯這次是對李遊書真的上心了。
他們背後的意圖徐參並不明確,但他的直覺告訴他事情並不只是殺個李遊書這麼簡單。
徐參這麼想著,天色便肉眼可見地陰暗下來,段向姿站在他身後,憂心忡忡地問道:“你真的要親自去麼?徐蒼不是……”
“嗯,”徐參點了點頭,“徐蒼說塞洛斯要對定戢會動手。但是眼下咱們若是拒絕塞洛斯的要求,恐怕下場只會更慘。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見招拆招。何況我本身也想要去找李遊書談談。畢竟實踐證明我爸那一套是行不通的,至少對李遊書來說是行不通的。”
“不用告訴一下董事長麼……”
“不,我們父子三個比起來,反倒是我爸情況最為危險。最讓我頭疼的是他現在完全執迷於塞洛斯代理人的事情,很難勸說得動。”
閃電劃破天空,悶悶的雷鳴過後,第一滴雨珠打在了落地窗上。
徐參回身衝段向姿一笑:“所以這次還是我親自出馬。你的話,不用跟來,我不在的日子你就全權代表我處理事務。若是這件事辦的順利,一切都會再回到從前的正軌上。”
段向姿猶豫了一下,最終向著乾硬微笑的徐參點了點頭。雖然她非常想要陪同發小徐參一同去光明城處理事情,但她知道以徐參的本事是不需要助手的,單獨行動反而更有利於他的發揮。
得到了助理的回應,徐參再次回望窗外,剎那之間,落雨以成傾盆之勢,分量十足的雨滴將窗戶打得砰砰作響,水簾之下的城市逐漸隨波紋而扭曲模糊。
又是一道閃電。
“箭在弦上,豈能不發。”
……
“你能聽見嗎?小旗子刷拉拉的聲音。”天空湛藍、流雲似水,李遊書和皇甫瑞卿坐在一處店面的二層,挑選了天棚下的陰涼處。旁邊不遠處一張更大的桌子坐了三個年輕姑娘和一個大鬍子男人,嘰嘰喳喳不知道在談些什麼。
皇甫瑞卿聽見李遊書的詢問點了點頭:“聽是聽見了,那是什麼?”
“就是些……小旗子,這個形狀。”李遊書說著在皇甫瑞卿掌心畫出那些經幡的等腰三角形模樣,而後用一條線將它們連通,“比手掌稍微大些,由細繩串聯在一起,拴在建築之間。”
“那是作什麼的?嘩啦啦響成一片,倒是挺好聽。”皇甫說著,戴墨鏡的臉便下意識轉向了經幡迎風招搖的方向。
李遊書給她的杯子倒滿奶茶:“是祈求福運昌隆、消災滅殃的。聽說顏色固定、款式嚴格,就連顏色的排列順序都相當嚴苛。而且還會在每年特定的日子進行更換。也算是少數民族的重要習俗、跟咱們過年要送灶王上天差不多吧。”
李遊書回憶小時候過年,大年三十的時候李廣成還會領著他跟李清夢下樓送灶王爺。李廣成告訴兄妹倆,原來住平房、大鍋灶旁邊的牆上會貼著灶王爺的畫像,大年三十的時候會用樹枝和白線拴一個小小的馬鞭夾在紙錢裡燒給灶王爺,以求“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皇甫瑞卿點點頭,她的印象裡好像家裡也有過這種過年的小小儀式。可是記憶已然遙遠,後來目不能視就更沒有了印象。對皇甫和李遊書這個歲數的人來說,過年在味覺上的刺激已經遠沒有上一輩那般強烈,能夠被刺激到“過年”那根神經的事情也就是難得一見、卻不得不見的七大姑八大姨,入夜後便不休止的鞭炮和煙花、以及每年都“想死你們了”的聯歡晚會。再大一些,那種辭舊迎新的激動感就更加淡薄了。
於是她集中注意地去聆聽經幡招展的聲響,似乎透過那聲音已經想象出了人們祈求祝福的虔誠模樣。
就在這時,旁邊那桌一男三女的桌上傳來一陣浪笑,李遊書斜著眼睛瞥過去,發現是那個大鬍子男人不知在說些什麼,將另外三個年輕女孩給逗得笑成一團。中年男人雖然常常被冠以“油膩”的頭銜,但閱女無數的經驗加成還是給了他們很大的優勢,談吐的拿捏往往異常精準,如果再跟傳統文化和神學玄學扯上點關係,那就更容易讓年輕女孩覺得對方是個有底蘊、有內涵的人。
實際上還是千百年行騙的老一套,無非古人裝成假老道假高僧,現在的人裝成假先知和假星座專家。古人賣的是符籙,騙的是錢財;現在的人賣的是格調,騙的是炮。